就像现代的职业女性那般,自信又从容。
听着女郎兴致勃勃的讲述,看她一改先前的拘束,不仅眼里有了光,甚至还会做手势解释一些医学名词。
温颜觉得这个人可爱至极。
两个不同时代的职业女性在这个等级森严的黑夜里侃侃而谈。
她们是不一样的,毕竟来自不同的时代。
可她们同时又是一样的,因为灵魂独立。
哪怕温颜被约束在后宫妃嫔身上,哪怕窦春生受困于掖庭囹圄。
在人格上,她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见解,不因时代局限而屈服。
而那份坚贞不屈,对于窦春生这样的女性尤为珍贵。
她是封建体制淤泥里开出来的一朵花,傲骨寒霜,不惧风雨。
温颜很喜欢这样的女性。
这一夜烛光摇曳,透着几分女性之间的浪漫温情。
有时候窦春生会笑,有些许腼腆,特别是温颜口无遮拦问她丰胸的话题,她反倒有些难为情。
接近丑时,温颜实在困倦得不行,才把窦春生安置了。
整晚窦春生彻夜未眠。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翻来覆去,从未料想过有一天能跟温淑妃这样的贵人接触。
那种接触是非常新奇的。
窦春生的心情既激动又微妙,她仿佛在这座冰冷的皇城里看到了一丝亮光。
那丝亮光,就来自人间。
翌日一早窦春生口中的《千金集》被程嬷嬷差人寻了来,竟有两箱。
一些用炭笔记录在粗布上,一些记录在零碎纸上,还有刻录在竹片上的,全都整整齐齐地存放在破旧的木头箱子里。
按窦春生的说法,《千金集》共计十六篇,涉及到针灸,病症医理,疑难杂症等,全都跟妇科相关。
在还未进掖庭前她就已经在著《千金集》,因着抄家,初稿没保得住,入了掖庭后又重新整理记录。
木箱里累积着她毕生所学,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温颜也不嫌那些东西脏,亲自捡起零碎麻布看上头的记录。
她看不大明白,上头的笔迹晦涩难懂,有许多甚至是两个字缩写替代。
窦春生细心解释,因掖庭里条件有限,能用来记录的东西并不多,能省则省。
很多缩写替代温颜看不懂,她则能做详细的解说。
听着对方就记录侃侃而谈,温颜不由得生出几分敬重。
她敬重心中有信仰的人,不论男女。
窦春生的这份医者仁心,这份《千金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宫廷里显得尤为珍贵。
温颜想把那份珍贵拯救下来,不因系统任务,而是发自内心伸出援手。
遣退闲杂人等,她重新坐回榻上,看着窦春生道:“你的《千金集》,我很喜欢。”
窦春生平和道:“奴婢在临死前能得娘娘佳赞,也不枉来了这一遭。”
温颜笑了笑,端起茶盏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敢不敢与我赌一回?”
窦春生愣了愣,没有答话。
温颜指了指她,“我赌你下半生把《千金集》的十六篇著全,留给后世,你敢不敢?”
此话一出,窦春生被唬住了,慌忙跪下道:“罪奴不敢!”
温颜抿了一口茶,用余光瞥她道:“我若救你下来,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嗯?”
窦春生心中翻涌,她强压下内心的震动,嗫嚅道:“奴婢有罪在身,不敢脏娘娘的手。”
温颜放下茶盏,只道:“我救你性命,你余生拿《千金集》十六篇报答我,敢还是不敢?”
窦春生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止住了。
温颜自顾道:“你窦氏因何被抄家灭族,我知道缘由。
“我保你是我的本事,无需你操心。
“你只管回答我,敢不敢与我做这个赌注?
“倘若愿意,便听我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只管自保,不为什么,只为你的《千金集》不留遗憾。”
这番话深深地撞到窦春生的心坎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娘娘当真愿意保罪奴性命吗?”
温颜点头,“我愿意去试试。”
窦春生红了眼眶,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奴婢敢与娘娘做赌注,余生用《千金集》报答。”
说罢朝她行大礼跪拜磕头。
温颜很满意她的识时务,说道:“这事若成了,不仅你能延续心中所愿,六宫的宫女内侍们也会沾你的光。
“这事若败了,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也不算遗憾。”
窦春生伏跪在地道:“奴婢但凭娘娘吩咐!”
温颜严肃道:“你且听好了,这阵子不得出长春宫,甭管谁来提人都别跟着去,我会让程嬷嬷替你担着,明白吗?”
窦春生应道:“奴婢明白。”
温颜:“且下去罢。”
窦春生弓身退了下去。
一旁的采青看得干着急。
待窦春生退下后,她急得口无遮拦,“娘娘莫不是疯了,那窦家曾参与许氏谋反一案被抄家灭族,如今你却要保窦氏女,不是要造反吗?”
温颜淡定地看向她,“我知道。”
采青差点急哭了,哭丧道:“娘娘,咱们温家虽然圣眷正浓,可是,可是,你这是在拿温氏九族给圣上做球踢啊!”
温颜:“……”
这比喻真他妈恰当!
她很想跟她说,温氏九族迟早都会被周天子当成球踢。
反正九族都要挂到墙上,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咱们何不多搞点事嗨翻全场呢?
万一周天子被提前气死,不就血赚了?
反正男人的乳腺又不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