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永福宫这边的郑惠妃得知温淑妃去御前替窦氏请命时,震惊不已。
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秦嬷嬷再次确认。
秦嬷嬷严肃道:“听说这会子温淑妃就跪在乾政殿外,圣上没理会。”
郑惠妃眼皮子狂跳,“她是不是疯了,替窦氏女请命?”
秦嬷嬷压低声音道:“窦氏当年因谋反案入掖庭,温淑妃替她求情,是犯了大忌。
“甭管温家多得圣宠,只怕圣上心中都会犯嘀咕,无异于作死。
“换个想法,温淑妃生事,也是对娘娘有益。”
这话委实不成体统,郑惠妃瞪了她一眼,提醒道:“莫要口无遮拦。”
秦嬷嬷不再吭声。
郑惠妃慢悠悠地摇手中的牡丹蜀绣团扇,嘴角略微上扬。
她手持太子,只要自己不作死,以后熬死周天子做太后也算是条出路。
原本还担心温淑妃会成为绊脚石,挡了她的升迁路。
而今看来,不过是个草包罢了,不足为惧。
郑惠妃的心情无比舒坦,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围观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女在周天子的棺材板上蹦跶。
另一边的乾政殿外,温颜顶着日头跪在门口,身板挺得笔直。
过来前她特地让采青画了病容妆,弱不禁风的那种。
不仅如此,她还特地在膝盖上穿了厚厚的护膝,跪上半天都不成问题。
守在门口的黄内侍已经劝说过好几回了。
圣上不愿见她,就已经给了她台阶下,也是给温家台阶下,结果还这般作死。
黄内侍愁得不行。
真真是要命!
温家作为朝廷栋梁,温淑妃又大病初愈,倘若真跪出毛病来,到底不好交差。
黄内侍是天子近侍,许多事情心里头看得明白,他低声好言劝说。
“娘娘还是回去罢,犯不着为了一个罪奴伤自己的体面。”
温颜知他说的是肺腑之言,应道:“多谢黄总管善言。
“我自知窦氏是罪人,可她治病救人,虽触犯宫规,但罪不至死。”
黄内侍无语地叹了口气,“娘娘怎么还不明白呢?
“不管有没有医死人,窦氏都是活不了的,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儿。”
温颜闭嘴不语。
黄内侍继续劝说:“娘娘且回去罢,陛下已经给了你体面,倘若闹得太过,又是何苦?”
他本以为温言会顾全大局权衡利弊,谁料那人一字一句道:“我今儿就是来闹事的。”
黄内侍:“???”
这不,温言高声道:“掖庭窦春生冤枉,请陛下做主明察!”
这一嗓门喊下去,殿内批阅奏折的周瑾行顿觉脑壳痛。
就连一旁奉茶的钱嬷嬷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温家出猛人。
父子三人就已经让周瑾行讨厌了,纳进宫来的这个幺女比他们还讨厌!
周瑾行定了定神儿,唤道:“给朕制盏饮子来。”
钱嬷嬷小心翼翼问:“不知陛下要什么饮子?”
周瑾行严肃道:“枸杞菊花饮子。”
他对枸杞非常执着,只要一想到殿外那女人想熬死他做太妃养老,发梦!
转念一想,她今日这举动哪里是想熬死他,分明就是想气死他!
在某一瞬间,周瑾行很想砍她的头。
可是仔细一想,那人又是他自个儿发昏纳进宫来的。
自己讨进门的小老婆,且又比他小了近一轮,还是暂时受着吧。
稍后钱嬷嬷送来枸杞菊花饮子。
周瑾行连花带汤全都入了肚,他面无表情咀嚼枸杞菊花,贼他娘的泻火!
也在这时,御史大夫温宗荣和大理寺少卿马仓前来面圣商讨手头的贪污案。
二人瞧见温淑妃跪在殿外,还以为她受了罚。
温宗荣爱女心切,欲言又止。
温颜别过脸,装作没看到他。
两人由黄内侍通报后进殿面圣。
周瑾行到底见过大世面,看到温御史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在二人一一上报甘州官员贪污案的途中,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
“掖庭窦春生冤枉,请陛下做主明察!”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温宗荣不由得愣住。
周瑾行一袭威严紫衣,端坐在桌案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说道:“温爱卿继续说。”
温宗荣回过神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汇报。
哪晓得不一会儿外头又响起自家闺女作死的声音。
“掖庭窦春生冤枉,请陛下做主明察!”
温宗荣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天子。
周瑾行眯起眼眸,故意指着外头道:“温爱卿可知淑妃口中的窦春生是何人?”
一旁的马仓暗叫不好,忙伏跪在地。
温宗荣不知窦春生是何人,但他知道曾经被抄家的窦侍郎,且窦春生又是掖庭的,二者多半有关联。
甭管遇到什么,先跪了再说!
温宗荣立马伏跪在地。
周瑾行看着他的举动,缓缓起身,居高临下道:“温爱卿养的好闺女,这会儿正跪在殿外替窦怀敏的女儿求情呢。”
此话一出,温宗荣如被雷劈。
周瑾行走到他跟前,蹲下道:“温爱卿,你作何感想,嗯?”
温宗荣顿觉脑门子发凉,额头贴着地道:“小女年幼,定是受他人教唆,才敢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周瑾行冷哼,面无表情道:“外头都在传,温家圣眷正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