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柳色青青。
京城的街道上空雨丝纷纷,细密而滋润,浇得整片大地干干净净的好不新鲜,整个京城里的马车都簇拥着挤在了长安街上,红红火火,热闹非凡。
有道是,问“九衢车马何煌煌”?都人争看状元出。
正正是赶集的上好日子,有些小摊贩却连生意都不做了。
挑了担子放在旁边,拉着自家的妇人孩童挤到街前头去占位置,然后尽管到地方的时候仍然还是晚了,只见街头巷口,人山人海,拥堵不已。
有富人家的小姐包了酒楼,打开窗子正向下张望呢,小脸羞红激动,吩咐着下人道,“人来了就叫我,我定要做第一个扔花的人!”
然而这样想个人不在少数。
漫天红绸将酒楼布置得喜气洋洋,正中央的牌子上墨笔挥洒赫然写着几个字“状元楼”,字迹清新飘逸,末端尽显笔锋,正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郎亲手所书。
众人仰着脖子着急以盼,纷纷吵闹着别踩别踩。惹得不知情的人莫名其妙,还以为这里有人娶亲了呢?
巷子角落里的一个乞丐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好生烦恼,往日他这里最是清净,连个过路的人烟都没有,如今却被人群挤得连个蹲着的地儿都没了。
他扒着一个大哥的裤脚问,“欸老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咋这么多人?”
他心想着,要是有人娶亲,他正好也跟着过去蹲点,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得两个铜板。
那老大哥自顾自的张望着,没回头,等到被问得烦了,这才敷衍似的回头看了眼。见是个邋里邋遢的乞丐,嗤笑一声,声音更是随意,“人家状元郎游街,你一个臭乞丐来凑什么热闹,去去去,一边去儿,别打扰爷!”
他哪里臭了?乞丐举起袖子闻了闻,很快便被那味道给熏得面色扭曲,好吧,他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只不过,他颇为无语似的看了眼那位大哥,这里本就是他的老巢,还要他往哪里去?
话虽是这样想着,他却还是抱着破了个口子的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外面走,才迈出一步,突然听见几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姑爷——!岑公子!姑爷——”
乞丐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的低下头用袖子掩住脸,直到看见脏兮兮的手腕,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怎么一副模样,莫说那些人,便是他死去的亲娘站在他面前,怕是也认不出他来了。
这样想着,佝偻的脊背一松,乞丐刚要缓口气,便看见另一边又有一批人正往这边过来,几个身形极为魁梧的家丁,拿着一幅画像问路人,“你可见过这上面的男子?”
“咦,好俊俏的人物!”
“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过?你仔细想想,具体在哪里。”
剩下的话乞丐听不清楚了,他看着那画像上的风流人物,只觉得那些宝马香车、敞衣醉酒的生活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周边人声嘈杂,他却不知不觉的模糊了眼。
习武之人对目光向来敏感,拿着画像的家丁猛地眯眼看过来。
明明还没有看到自己,乞丐却像是被抓住了一样心脏骤缩起来,他怕极了,抱紧了手里的破碗,见形势不对,猫着腰就要往人群里钻。
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欸,别挤啊!谁在挤我,啊,我裤子都快被挤掉了!”
“别挤了别挤了,没位置了,我的菜!别踩到了我的菜,都看着点脚下啊,别挤了.......”
“我钱袋子掉了!谁捡到了我的钱?”
“喂,我的脚!啊!谁踩我!”
.........
乞丐跟个泥鳅似的在人群里滑的飞快,眼看着就要摆脱那群家丁了,他咧嘴一笑,满眼得意。忽然“叮当”一声,他碗里的铜板掉了一地,他急忙弯腰去捡,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腰间一痛,乞丐整个人就跟个陀螺一样的滚了出去。
他“哎哟”一声惨叫,待宰的大鹅似的躺在路中央。
彼时,剧烈的呼喊声热闹的沸腾,酒楼的窗户打开,数不清的鲜花和香帕子掉落了下来,锣鼓声咿咿呀呀的吹着听不懂的喜乐,他听见有人在喊,“快看!状元郎游街喽——!”
状元郎,状元郎。
乞丐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了,他用脏脏的手搓了下眼睛,恍惚间突然想起:
啊,原来春闱已经过了.........
彼时微微的细雨落了下来,整座京城都笼罩在蒙蒙的烟雨之中,却一点也浇不熄人们看热闹的兴奋,乞丐也随着众人的声音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突然慢慢行过来一支大红色的仪仗队,前头是长狮开道,敲锣打鼓的,旁边有身着铁甲的侍卫守护,正中间的那两个差役,举着牌子,牌子上左右各书,“肃静”“回避”。
为首的那人,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着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