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梅洛塞斯城(2 / 2)灰与白的交响曲首页

还来不及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想要捂住口腔,双手却因疼痛颤抖而不听使唤。

“你还好吧?”威利安退到身旁,“军医!!!”

队伍后方立即跑来一名带有白色臂章的男子,沉着冷静的打开随身医箱,撕扯解开费洛特手臂上的衣物后,从中取出一瓶亮红色的液体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身体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般的向着手臂上的伤口汇集,全身开始变得无力发软。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愈合,原本疼痛难耐的手臂也逐渐恢复知觉,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在见到费洛特的伤势恢复好后,军医试图将他带离战场,但被他婉拒道谢。

“你应该随着军医回到安全地带好好休息,那种治疗药水虽能快速治疗伤势,但是以激活生命力为代价,现在的你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威利安严肃地呵斥费洛特。

“哪有战士背弃自己的队友独自离开?要走就一起走,要留下的话那就让我负责垫后!!!”费洛特怒吼着回应威利安,重新发动了魔法。

“你这家伙......”威利安欣慰的说道,“那就给我好好战斗,等我们回去喝上一壶!”

威利安命令手下递给费洛特一把精锻的长剑,重新调整阵型防御敌人的攻击。在巨型怪物及其手下的猛烈攻势下,威利安的部下大量折损,被迫向着城门的位置退去,但从他的目光与神情中丝毫未见失败的迹象。

兰迪在婆婆的搀扶下来到城门口,此刻的这里遍布垃圾和他人遗弃的行李。哨兵在见到兰迪的出现后,赶忙上前督促她们回到城内,眼前她执意要出去后,无奈的只能做起婆婆的思想工作。

平原上,刀光剑影,在面对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险境下,士兵们正顽强抵抗。兽形怪物手持巨刃不断挥击盾牌,面露狰狞笑容看着对手被击倒在地,另一名士兵立马上前迎接下一轮攻击。有些士兵则协同作战将它们的脚踝斩断,一同朝着头颅和胸部猛烈刺击。

兰迪挣脱哨兵与婆婆的束缚,踉跄地上前两步摔倒在地,挣扎地站起身后向着平原跑去,远处的费洛特正被巨型怪物击飞数米,口吐鲜血。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魔杖插入土中,正要吟唱魔法时,却被风吹倒在地。拾起后再度插入,依然在风的影响下吹倒在地,于是歇斯底里的拿起魔杖不断插锄着土地,好不容易将其固定,却在吟唱魔法时无法凝聚精神。

“该死的,赶紧回应我的期望!!!赶紧......立即......”兰迪哽咽地握住魔杖,无助地坐倒在地。

记忆里,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还是与费洛特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的她所在的队伍落入敌人的陷阱,就在其他人都被残忍杀害,自己也像如此这般的等待命运终结时,费洛特从天而降,力挽狂澜将自己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如今轮到了自己。”兰迪在内心如此说道。

风,吹起摇晃在眼前的干枯头发,想来自己如疯魔般插锄土地的样子有愧于自己的可爱模样,兰迪稍作冷静打理好发型,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抚摸着刀刃。

如今自己的魔力已经枯竭,若想再次发动魔法,只能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强行发动,但这会是最好的选择吗?明明两个人历经所有终于来到这里,但命运却像开玩笑般的将两人拉入战场。如果非要一个人选择留下,甘愿那个人是我,也不愿让他先我而去,毕竟这条命是他所赋予的。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弱小?”泪水滴落在手臂,刀刃不断朝着手掌靠近,却迟迟无法对自己下手。

不远处传来婆婆的呼唤声,望去时,哨兵跟随其后想要将她带离此地。城墙上,满是刀刃与巨石击打后留下的伤痕,话说阿洛梅勒城是座怎样的城市,会比王城的景象更让人流连忘返吗?

“不知费洛特走进心心念念的城区后,会看到怎样的风景,好想和他一同欣赏人类的净土,在那里一起生活啊!”兰迪惋惜的喃喃道,举起匕首用力朝手掌刺去。

微风吹拂着大地,带走了哀伤,也带走了眼泪,却为险境中的人们带去了希望。挥下的手腕被人握住,匕首也被夺走,回过神时,婆婆已然来到身前将自己抱紧,哨兵也在一旁注视着她们。

一时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数万精兵神情高昂的齐聚城下,静待着上空的身影施展魔法。前线的士兵在展开最后一轮反击后,顶着腹背受敌的风险向着四处散去,敌人还在诧异是否追击时,数十道闪电破空击打在它们之间。

“欢迎来到阿洛梅勒地区,希望接下来的盛宴你能喜欢。”一位陌生女子背向她们。

战场上,狂风席卷全场,凝聚而成的风暴之眼随着乌云不断吞噬大地。怪物们在雷电的攻势下四散而逃,空气中弥漫着焦臭气息,巨型怪物发出怒吼朝着人群发起冲锋。女子扔掉手中的匕首,敞开双臂操控着风暴,从中心一冲而下的气流为人类阵营带去祝福,激起的尘埃却时刻干扰怪物们的视野。

人们高举手中的利剑发起进攻,战势瞬间扭转,鲜血沾染大地,哀嚎响彻云霄。这一刻,人类手持利刃化为了嗜血魔鬼,为了荣耀与复仇,将敌人斩杀后乱刀挥砍,将其大卸八块。

兰迪呆呆地望着它们惨死在人类之手,内心竟产生一丝怜悯。在婆婆的搀扶下,她倚靠着魔杖来到女子的身旁。

“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兰迪开口询问。

“它们啊,不过是群生活在南方森林,受魔晶石影响而发起暴乱的野兽罢了。”

城墙上,数十道火光划破天际,将巨型兽人们炸的体无完肤,降下的落雷再从各个伤口侵入全身,不下数秒就使它们跪倒在地。四脚的野兽在人群中拼命逃窜,才得以苟活性命。

“好啦,战斗结束,准备回去领赏咯!”女子放松手臂扭了扭脖子,“啊、对啦,我叫米莉。是魔法快速反应部队的风系魔法师,有兴趣加入我们吗?包吃包住,福利多多哦!”

米莉逗趣的看着兰迪,掏出一瓶蓝色的药水丢给她后无趣的离开。士兵开始清查战场上残留的敌人,大量的善后人员来到平原打理战场。人群中,费洛特在士兵的护送下朝着兰迪挥了挥手,两人望着彼此都深深的松下一口气。

黄昏时刻,在将兰迪送到指定的旅馆休息后,费洛特独自一人来到威利安所交代的场所——城楼。

去往的途中,许多的士兵与民众将一个个的尸体抬至城墙下,为他们盖上白布。全副武装的士兵则押送马车将兽形怪物的尸体运往城内,每当他们出现在城区时,道路两旁的民众纷纷举起石子鸡蛋砸向那些尸体,即使误伤了士兵,他们也只是拂去衣物上的脏物,毫无怨言。

“这就是心目中的人类净土吗?”带着疑问,费洛特踏上了阶梯。

冷清暗淡的阁楼里,只有一名士兵负责把守。进到房间后,威利安正站在阁楼外眺望远方,在夕阳的衬托下,他的背影显得如此沉重孤寂。

“想必你是带有什么目的才和那个女孩来到这里的吧?”威利安率先问道。

费洛特惊愕地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身影,随后闭上眼思索片刻走向他的身旁。

“很久没见到像你这样的人来到这里,所以很容易看出你们的不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从各个部落或城镇逃亡而来的难民。”威利安长叹一口气。

城墙下,数不清的士兵与民众还在清理尸体,有些人为了发泄愤恨朝着怪物的尸体疯狂乱砍,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一旁的人却对此见怪不怪,甚至乐意加入其中,完事后一同将碎尸扔进装容箱里。

“那些所谓的怪物不过是群误食魔晶石感染后,产生变异的狼人。但像它们那般熟练使用武器以及人类的作战技巧,还是头一次见......”威利安陷入了沉默。

“如果那群狼人是被人有组织的发起进攻呢?”

这句话如惊雷在威利安的心头炸开花,他惊愕不已的望着费洛特,眼神里真切的希望这句话是玩笑。

“虽然很不想提及过往,但我曾经所在的城镇也受到类似的突袭。”费洛特长叹一口气,“我的确不像他们逃亡于此,而是听闻这里是座安逸祥和的城市后,才带着兰迪一同来到这里。”

“我曾是安萨息斯自治区下派的一支边防部队的将领,在收到城镇发出的求救信号后,率领部队前往支援。在那里,我们遭遇了猪头猎人的袭击,它们有着相似的精良装备以及作战技巧。纵使训练有素的我们最终也败于孤立无援,仅剩的我在获得救治后选择了加入冒险协会。”

听到这里,威利安抬起头望向染红的天空,庆幸国度及时的派出增援。

“也是在冒险协会的那段时间里,遇上了兰迪,与她组成队伍。在一次去往曼蒂婪地区执行任务的时候,听闻当地的许多小道消息,那些在各地发起暴乱的异族群体,其背后离不开当地的贵族支持。”

“他们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威利安冷清着脸。

“据传是为了打造一只强劲的异族军团。自艾莉芙莉娅国王失踪后,米勒嘉尔德王国分裂成如今的样貌,那群自命不凡的贵族从未停止对高权的窥探,但碍于精灵族以及中间派的联合反对,他们被迫接受来到如今的曼蒂婪地区。而龙女的继位也不得不让他们低下高昂的头颅接受异族的统治,因此他们暗地里着手重现数百年前的那场悲剧。”

威利安伸手示意费洛特不要说下去,转身走向屋内,将桌子上的一杯酒一口吞下。在威利安的示意下,费洛特也来到桌前将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两人随后坐下身子畅谈起来。

“哈哈,可惜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里并不是主城区。”酒过三巡,在谈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威利安哈哈大笑起来。见费洛特一脸吃惊,随后解释道。

“其实这里很多的居民都是从各个地区流亡而来,其中不乏遭遇袭击而被迫逃离至此,因此他们对敌人抱有深深的恨意。而你所要去往的城市位于那面高墙之下。”威利安来到室外,指向远方的城墙哨塔。

“这座城市的主人安德鲁·阿洛梅勒德伯爵,在听闻那些人的遭遇后,慷慨的接纳他们,并为其提供必要的生活保障。随着慕名而来的人群越来越多,阿洛梅勒城无力承担更多的难民,于是在伯爵的提议下,那些人齐心协力建立起如今的居所梅洛塞斯城,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下城区。边防部队则由那些因战争逃亡至此的人员组成。”

随着威利安的目光望去,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居民朝着摆放尸体的城墙下聚集。许多尚未建成的房顶烟囱正徐徐升起青烟,但等待的人或许再也回不到身旁。

最后一缕阳光也消散在天边,迎面吹来的寒风带来了思念与悲伤。或许心中的泪水早已枯竭,城墙上的两人只是默默地注视一切,直到一名士兵上前汇报情况。

“这是给你们的奖赏,等到你们去往阿洛梅勒城后,这笔钱财会给你们带来不小的改善。”威利安扔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着银闪闪的钱币。

“战场已经处理完毕,后续我们会召开紧急会议来谈论相关问题,你所提供的这些情报消息我也会纳入议程与他们一同商讨,并呈交给最高执行官处理。另外我会写一封信交给你,等你们去到阿洛梅勒城后,可以凭借这封信去往议会庭,在那里他们会提供帮助给你们。”说完,威利安转身回到了阁楼。

费洛特久久停在原地望着手中的钱袋,城下的哭声渐入耳中。这一刻,他陷入了迷茫,看似繁华的街道如今充斥着悲伤与落寞。士兵上前传达了将士的告别,在望过天际残缺的月轮后,费洛特走下了城墙。

回去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如同系在腰间的钱袋愈发沉重。敲响旅馆的房门,在无人应答后,费洛特推门进到了房间。独有柜台处一盏摇曳的烛火在闪耀,却不见接待时那位和善慈祥的老人。在确认他所在的房间无人后,费洛特从钱袋里拿出数枚银币放到了柜台。

小心推开房门,熟睡的鼾声飘荡在屋内。床头为其留下的烛火俨然快要走到尽头,倒映出的身影伴随呼啸而来的寒风在不停的摇晃。

轻轻关上房门,插上门锁,解开身上的装备将其放到床角后,费洛特坐到了床边,静静的注视包裹严实、探出一颗脑袋在外的兰迪。将沉甸的钱袋打开,在微弱的烛光照射下,展露出的每一枚都散发出耀眼的金属光芒,显然这些银币都是最新生产出的。

将袋口系好后,轻轻地将它放到两人之间的床柜上,但不出所料在触碰到柜面时,袋子里还是发出了金属摩擦时的声响。在听到声响后,另一头的人开始翻动起身子,嘴里喃喃细语,床板也跟随她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响。

等到一切的声响都静下后,费洛特露出一丝微笑,略显疲态的躺倒在床上,烛光也在这一刻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