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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并没有死去,否则的话,读者是看不到我的这些故事的。
那天,我回到家中,没有开灯,直接躺在了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开始回忆我的人生。我从电影中看过,人一旦想要结束生命的时候,就会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并且做出一些忏悔。
我的童年似乎就是在我家的小饭馆里度过的,我经常趴在一张油腻的桌子上写作业。我也有小伙伴,每次他们到我的小饭馆找我玩的时候,只要不是忙时,我的父母会给他们做一些好吃的。小学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好像每天课后除了写作业就是追跑打闹。我的父母很严格,他们不允许我和那些坏孩子玩,但是我总会偷着和坏孩子们玩耍。初中和高中也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什么令我记忆深刻的事情。到了高三,我开始和吴晓夕偷偷交往,不过她很快就把我甩了。终于,我上了大学,和宿舍里的一帮家伙学会了抽烟喝酒逃课。他们几乎是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了。大三那年,除了我以外,他们全都有姑娘相伴,其实我也想要和姑娘交往,但是我并不怎么会和女生搭讪,而且还有之前和吴晓夕的失败恋爱经历作祟。跟我关系最好的女孩莫过于夏云朵了,但是她是我的小姨,我总是受制于她。后来,我的父母在交通事故中去世了,我变成了孤儿,即使那时我已经21岁了,我依然认为自己是个孤儿。我的姥姥对我很好,但是我并没有和她生活在一起,我并不愿意和一个老太太生活。大学毕业之后,我大学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远我而去,他们开始了各自的新生活。我学会了开汽车,并且买了一辆二手车,然后我就认识了霍晓莹。想到霍晓莹,便想到了她坚韧的性格和对残酷命运的不屈。霍晓莹简直就是引导我正面面对人生的导师。
我回想起和霍晓莹一起生活时的种种场景,逐渐散去了渴望死亡的念头。我想念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霍晓莹在我父母的墓碑前说的那些话给予了我很大触动,我想起了她说过的一句话:此时正当修行时。我想,或许我的这次遭遇也正是我人生之中的一次修行吧。
后来,霍晓莹走了,离开了我。许萱适时地进入到了我的生活。一开始我并不喜欢这个让我成为真正男人的姑娘,我甚至都不想和她做朋友,若不是夏云朵的安排,我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了解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和她背后的一些故事,并且与她发生关系,逐渐对她注入感情。可是,在非常不恰当的时机,她也离开了我。然后就是小小毛了。如果不是偶遇了欢欢,我一定不会提早很多年体会到当父亲的乐趣。我爱小小毛,我毫不掩饰,我将他视为己出,我渴望再次听到他叫我一声“爸爸”。可惜,欢欢带着他走了。我一想到小小毛可爱的笑容,便会不知不自觉地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不能死,我还没有见到小小毛长大呢。
吴晓夕再一次进入到了我的生活,我真的谈起了一次恋爱,是我18岁时爱情的延续。我很爱她,也很可怜她。可是,我却伤害了她,无法补救地伤害了她。
从霍晓莹到许萱,再到欢欢和吴晓夕,这几个姑娘的家庭都不是完整的。她们从进入到我的生活之前到离开我的生活之后,一直在不断地救赎和自我救赎,我逐渐被她们影响,潜移默化地完善自己的人生观和感情观。
我和孙甜甜在一起,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原铁路,一方面是互相抚慰心灵,一方面是慰藉对方的身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精神的男女之情,只有肉体的男欢女爱。
我以为,即使我的姑娘和朋友都抛弃了我,至少我的家人还会和我站在一起。但是,事实却是相反的。我的姑娘和朋友在挽救我,而我的家人——我是指我的舅舅,也一定包括舅妈——则试图百般推脱和厌恶地斥责。
那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舅舅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要是给他连襟退钱的话,什么时候能给到他。我说,最晚这个月底,我一定想办法给他筹到钱。舅舅说,你容我去商量商量。我舅舅不是穷光蛋,他明知道我现在连温饱问题都即将无法解决,却也不说先帮我垫上这笔钱。那时的房租并不是很贵,他的连襟一年的房租才两万四千元。可是,即使这两万四千元,我也掏不出来。我的兜里只有两百多了,加上孙甜甜给我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一共也才两千两百多。
唉,若不是我忘记了吴晓夕的生日,那么我现在就有十万两千两百多了。
我不想欠我舅舅的人情,所以等不到把房子卖了之后再把两万四千元给他。我想,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车卖了吧。
实际上,我并不想卖车,因为有一辆汽车真的很方便。我得再想想办法,如果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把车卖了。即使走到了卖车这一步,我也不能找吴晓诚帮忙出手了,毕竟汽车的手续可是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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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还是求助于朋友比较靠谱。而我的正经朋友当中,最有钱的莫过于陆斌了。
陆斌听说我找他有事,便让我去他家找他,顺便看看他的新房。他说,我结婚的时候匆匆忙忙的,你们几个也没过去看看,正好你有事儿,那就去我家吧。陆斌又问,要不要把大周、班长和小胡都叫上,咱们一起热闹热闹。我说,算了吧,我找你有正经事儿,至于聚会嘛,还是等我这边把事情弄踏实之后再说吧。
我将汽车开得飞快,有几次都想稍稍转动一下方向盘,让车子带着我撞到路边的大树上或者砖墙上,索性一了百了。可是,我又暗暗告诉自己,万一要是没撞死,把自己撞残了怎么办?以后谁会照顾你?最后难受的不还是自己吗?大树们和砖墙们就在我微微犹豫的瞬间,从我的身边一闪而过。我暗自庆幸,长出一口气,为自己没有冲动而感到欣幸,为自己动了这个念头而感到后怕。
我以为陆斌家会是那种高档社区,没想到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区,外表看起来并不突出,在周围的几个小区当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他和楚未艾的家位于丰台区西四环边上,据陆斌自己说,这里离他爸爸的家很近。
我把车开进他们小区,找到地面停车场后,把车停好,站在楼群中,仰头寻找着他家的楼号。不知从哪个窗口传出了陆斌召唤我名字的声音。我循声找去,终于在一个低层的窗口里看见了冲我挥手的陆斌。
我进了他家,换好鞋,和楚未艾打了招呼。陆斌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在他的新家里转了一圈。我无心参观,但是又不好拒绝,只得陪着笑,顺从地跟着他转了一圈。
陆斌把我拉到他的酒柜前,说:“今天你别走了,咱俩好好喝一顿,我又从我爸那儿切来了几瓶好酒。”
陆斌家中十分整洁,丝毫没有烟味,我也就不好意思掏出烟来敬他——我本来都已经把烟断了,但是因为孙甜甜及时援助了我两千块钱,我便又重拾起来了。陆斌悄悄对我说:“楚未艾不让我在家抽烟。”我笑笑,表示理解。
楚未艾从沙发上传来愉快的声音:“我可都听见了啊,你们别在背后编排我。”
陆斌笑嘻嘻地走到客厅,我跟在他的后面。陆斌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楚未艾笑着说:“抽吧,今天我不管你们了……不过我得把窗户打开啊,要不然烟都该把墙熏黄了。”
我掏出兜里的金桥牌香烟,陆斌看了看,接了过去,抽出两支,说:“我记得你之前不抽这个呀,你这消费降级得也太快了了?”
我也想抽好烟呀,可是目前这个情况,有烟抽就已经不错了。我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事儿。”
陆斌看了看手里的烟,纳闷地说:“跟烟有关系?”
我看了看边上的楚未艾,不知道当着她的面提出找陆斌借钱的请求是否合适。陆斌见我看向楚未艾,似乎觉得我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便对楚未艾说:“未艾,今天小江在咱家吃饭,就别做了,一会儿出去买几个菜吧。”
楚未艾说:“干脆咱们直接出去吃吧。”
陆斌冲楚未艾眨眨眼,我假装没看见,眼睛移向一边。楚未艾没明白陆斌的意思,不解地皱了皱眉,陆斌说:“你出咱们小区,有家川菜不错,你看着买几个菜吧……小江找我有点事儿,我们就不下去了,辛苦你了,宝贝。”
楚未艾明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看看。”
陆斌说:“我钱包就放鞋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