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夕抬起头,白了我一眼,说:“那你替我哥还账呀?”
这句话让我哑言了,我不敢看吴晓夕的眼睛,她低下头,哀怨地叹了口气,说:“唉,我已经认命了,就当是我卖身救兄吧。”
“可是你的这个兄长一点儿也不值得你为他献身啊。”
“我是为了我妈不那么痛苦,”她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为了我献身吗?”
我开玩笑:“那得看献给谁,要是为了你而献给别的漂亮姑娘,那我也认命了。”
吴晓夕狠狠地在我的腰间掐了一把,我哀嚎连连。
109
夏云朵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她让我去给她帮忙布置现场。我开车带着吴晓夕一起去了位于丰台区总部基地的一家饭店。这里离余新家比较近,他们两家人决定在这里举办婚礼。
我和吴晓夕到饭店的时候,时间还早,宴会厅的酒席还未散。夏云朵安排我和吴晓夕先去吃饭。今天给他们婚礼帮忙的几乎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和家人。一共有两桌,我和吴晓夕被安排到年轻人的一桌。这一桌上的人,我只认识几个姑娘,都是夏云朵之前住在我这里的时候,带过来的一些姐妹。
于周和路晓露比我们晚到了一会儿,我们见了面之后,互相开了几句玩笑,他俩也落座,和我们一起吃饭。余新走到我们这桌,让我们尽快吃,他说那边宴会厅的席已经散了,等服务员收拾干净之后,就要开始布置了。
开始布置前,余新把他的叔叔介绍给我们,说主要布置是婚庆来安排,他叔叔负责调配我们这群年轻人,让我们全都听他的话就行。余新和夏云朵要去配合司仪走一走流程。路晓露问夏云朵,那我是跟他们布置还是跟你们走流程。夏云朵说,你是伴娘,当然跟着我了。路晓露对于周说,那你跟小江去帮忙吧。
在余新叔叔这个长辈的调配下,大家都比较听话。夏云朵这边的朋友以姑娘居多,所以一些重活都不需要她们干,她们基本上只是负责多嘴和捣乱,总之是毫无章法地忙活着。而搬桌子、扛烟酒饮料之类的体力活全都交给了我们男生。
刚才那顿饭吃得很匆忙,我并没有吃饱,而且在一次次搬重物的过程中,几乎消耗殆尽。我看见于周也是满头大汗的,便悄悄问他,你刚才吃饱了吗?于周说,刚才饱了,现在又饿了。我说,跟我走。我带着于周走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有我刚刚搬上来的喜糖。吴晓夕也跟了过来,问我们去干什么。我说我跟大周都饿了,偷几块喜糖吃。说罢,我环顾四周,没人看向我们这边,我赶紧抓了一把巧克力,塞给于周,于周有些不好意思,没伸手接,我说,你跟我小姨还客气什么呀。他这才笑笑接了过来。然后我又给吴晓夕抓了一把,吴晓夕摇摇头,说她不吃。我说,你不吃我吃。
人多力量大,宴会厅很快就布置好了,剩余的一些收拾垃圾的工作,婚庆的工作人员都给干了,我们则叉着腰看着夏云朵他们又一遍彩排。夏云朵一开始还很认真地跟着司仪走流程,当她看到台下的女性损友们正在冲她做鬼脸后,始终努力憋着笑,接连弄错了几个环节,她的女性损友哈哈大笑起来,她也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指着台下大骂,让她们都老实点儿。司仪见状,让他们先休息休息,正好自己去上个厕所。
夏云朵下来,笑着和她的朋友打闹一番,然后告诉她们明天早点过来帮忙堵门后,便把她们送走了。吴晓夕打着哈欠问我还有什么事儿吗?我说等我小姨回来我问问她。
夏云朵送完她的朋友回来了,我拉住她,问,小姨,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跟晓夕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夏云朵问,你明天是去接你姥姥吗?我说,是啊,我去接我姥姥和舅舅他们。夏云朵说,那你可得早点儿啊,到时候还指着你过来帮我堵门呢。我为难地说,我把我姥姥他们送过来,然后再去你们家呀?夏云朵搂了搂边上的路晓露,对我说,是呀,今天晓露跟我直接回家了,明天早上化妆师直接去我们家,你八点半之前得到我们家才行。我说,那我姥姥他们八点就得到这儿呀,会不会太早了。夏云朵想了想,说,还真是个问题。路晓露说,要不然让于周去接你姥姥吧,反正他也没别的安排。我们一同看向于周,于周有些不情愿,但是路晓露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又不好拒绝。我谢过于周,并把我舅舅的联系方式留给了他。
我和吴晓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她在现场没干什么,但是却一个劲儿地喊累,让我给她揉揉肩。我洗漱完毕后,把吴晓夕按倒在床上,只给她揉了几下肩膀,便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痛。我告诉吴晓夕,我今天太累了,实在没劲儿给她按摩了。吴晓夕去让我趴好,她坐在我的屁股上,开始给我捶背。
“江乐,”她一边揉着我的两肩和背阔肌一边说,“明天我也跟你去你小姨家吗?”
“不然呢?你自己去饭店吗?”
“我跟你小姨不怎么熟,到时候在那儿多别扭啊。”
“没事儿,有我在呢。”
“到时候你就顾不上我了。”
“我顾不上谁,也不能顾不上你呀!你放心吧。”
吴晓夕停止动作,从我的背上翻身下来,和我并排躺好,说:“江乐,我问一个问题。”
“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侧过身子,用胳膊支起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
吴晓夕却没看我,而是幽幽地盯着天花板,微微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说:“你会娶我吗?”
我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想,我18岁的时候,一定是想娶吴晓夕的。而现在,我23岁了,真正和吴晓夕在一起了,虽然我们开玩笑的时候会说一些结婚呀、终老呀之类的话,但是说实话,我并没有认真思考过与吴晓夕结婚的事情。或许,与她结婚的念头曾在我的脑子中闪过,但是却没有仔细想过。我爱吴晓夕,我想和她长久地生活在一起,我甚至都想过以后我们要孩子的事情,唯独没有仔细考虑过婚姻的问题。我的家人和朋友曾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敦促过我们,让我们尽早领证。可我姥姥的那句“宁娶亡夫寡,不娶活汉妻”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爱吴晓夕,我不应该因为这一句话就动摇。可是,这句话却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我的大脑之上。我也劝导过自己,吴晓夕和高强之间的婚姻更多的是利益,他们的感情绝对没有我们之间的感情牢固。
现在,吴晓夕问出了这句话,她的语气并不是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地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她一定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如果我现在是18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一定会娶你的。”可是我现在已经23岁了,我父母去世的这两年,让我成长了许多,在情感方面,比几年前更加丰富了。所以,我逐渐也开始有了个人主见,学会了更加独立的思考。我想,毋庸置疑的是,我爱着吴晓夕,可是,爱情的花开了,就一定要结果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吗?我明白,女人寻求的是归宿,而不是无休止的漂泊。可是我呢,我到底想不想和吴晓夕结婚呢?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暂时不知道,也许我以后就会知道了。
当多年后回想到夏云朵婚礼前夕的这个夜晚时,我幡然醒悟。我并不是不想和吴晓夕结婚,而是因为那时候我的年龄尚小,父母不在了,没有人能从我的角度去指导我,导致我在结婚这件事上迷惘不前。后来,等我更明白一些事理的时候,真正的知道人生应该寻求安稳而不是波澜和刺激的时候,我已经和吴晓夕分开了,而江小晨适时地走进了我的生活。我把我那些年的经历在大脑中复盘一遍,发现江小晨是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的那个人。我知道,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时间还是回到夏云朵婚礼前夕的这个晚上吧。那时我还在迷茫之中,没有正面回答吴晓夕的问题。
我贱兮兮地把脸贴在吴晓夕的脸颊上,说:“你觉得呢?”
她扭动身体,不再让我贴着她,她看向我,委屈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呀。”
“你能怎么想?”她说,“你不会只是想跟我玩玩儿吧?”
“当然不是啦,我是真的爱你呀。”
“那你想要娶我吗?”
“我定个六点半的闹钟吧,明天得早点起来,你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啊。”我转移话题,打岔道。
“你不想娶我吗?”
“我可没说不想娶你,”我坐了起来,打着哈哈,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不想娶呀?”
“那你呢?”
“我也是男人呀。”
“你的意思是想要娶我吗?”
我故意坏坏地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似乎并不满意,但是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起身下了地。
“你干什么去?”
“我去小屋睡了,明天早上你的闹钟响了之后,过来把我叫起来吧。”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