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5月1日早上,我和吴晓夕到达夏云朵家的时候,她的几个女朋友已经开始给余新准备节目了。夏云朵和路晓露在她的房间里,化妆师正在给他们做着头发。我和小姨姥姥、小姨姥爷打了声招呼,恭喜他们即将成为余新的岳父母,并且把吴晓夕介绍给了他们。他们满脸喜气洋洋,给了吴晓夕包了一个红包。吴晓夕不好意思接下,我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不接,那我就揣进我的钱包了。吴晓夕这才接了下来,并且随着我叫了一声“小姨姥姥”、“小姨姥爷”。
吴晓夕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隅,小口喝着茶。我则跑到夏云朵的屋里,和她们说笑起来,一会儿说夏云朵的脸上卡粉了,一会儿说路晓露的假睫毛粘歪了。她们很不悦,一起轰我出去,夏云朵还恶狠狠地说,小乐,别逼我在我最高兴的日子抽你。我笑着走回客厅,看着夏云朵的女朋友们想办法整蛊余新。
夏云朵的其中一个女朋友打开一包奥利奥,用勺子把中间的夹心刮掉,然后挤上半管绿芥末;另一个女朋友审读着给余新的保证书;还有一个女朋友找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印了一个唇印,然后让其他几位女生也都留下唇印后,拿到屋里,夏云朵和路晓露也分别留下了唇印,最后她让吴晓夕也帮忙吻了一个唇印。我拿起这张满是烈焰红唇的纸看了看,对夏云朵的女朋友说:“姨(夏云朵让我管她的女朋友都叫阿姨),你们的口红都不是一个色儿的,到时候我小姨夫一猜就能猜出来呀。”她们闻言后,又找了一张纸,然后重新用同一管口红涂了每个姑娘的嘴唇,大家再次吻在了一张新的白纸上。夏云朵的女朋友把第一张布满唇印的纸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我故作惋惜地说:“唉,真是可惜呀,我要是没有女朋友,这张纸我就收藏了。”说罢,我看了看吴晓夕,她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夏云朵的女朋友开玩笑地说:“你要是没有女朋友,我们就在你的脸上留下嘴唇印让余新猜了。”说完,她们大笑起来。吴晓夕也跟着笑,但是她的笑容可一点儿也不好看。
她们继续说笑玩闹着,吴晓夕拉着我坐下,在我耳边低声说:“江乐,你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怎么这么会逗女孩儿开心呀?”
我几乎能听出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说:“大喜的日子,说两句玩笑话嘛。”
吴晓夕说:“那你让她们在你的脸上留下唇印吧。”
我赶紧搂住她,说:“都是开玩笑的话,你别当真呀。”
吴晓夕说:“你现在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说:“要不然这样得了,我让你在我的脸上留下个口红印儿行不行,就不让她们留了。”
吴晓夕说:“你要是再开这个玩笑,我就跟你急了啊。”
我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便改口道:“等今天回家之后,我任凭你收拾。”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吴晓夕勾勾手指,说:“你把脑袋伸过来。”
我捂住耳朵,凑了过去,我怕她揪我的耳朵。吴晓夕并没有揪我耳朵,而是迅速地在我的颧骨处吻了一下。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擦。吴晓夕拉住我伸出的手,说:“不许擦,就这么挂着,我要让她们都知道,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让我感到为难。要是只是在现在的这个屋里,只有这几个人看到,那还无所谓,毕竟她们都知道留唇印的缘故。但是出了这间屋,或者一会儿余新来接亲,被外人看到,我的脸面何存啊!
我委屈地看着吴晓夕,说:“一会儿我小姨夫他们来了之后,我就得擦了。”
吴晓夕说:“那不行,你得等你小姨的婚礼结束了才能擦。”
“太丢人了。”
“怎么?嫌弃我了?那我以后还不亲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她抱起双臂,扭过头去。
我看着执拗的吴晓夕,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把脸擦干净。
“你可别想着偷摸把脸给擦了。”吴晓夕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很快的,余新给夏云朵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快到了,让我们准备开门。夏云朵说,你得想办法把我的这帮姐们儿哄好了,要不然她们不给你开门,钥匙在她们手里呢。
于周也电话通知了我,说他已经接上了我姥姥一家,并且问我现在到什么环节了。我说我小姨夫还没到呢。于周说,那我们先出发了,去饭店等着了。我说,谢了哥们儿,我这边一完事儿就赶紧过去。
夏云朵的一个女朋友忽然大叫起来:“哎呀,还没藏鞋呢?”
夏云朵和路晓露从屋里走了出来。夏云朵焦急地说:“余新他们马上就到啦……哎?小乐,你脸上怎么回事儿啊?”
我说:“我觉得你们在纸上留下的口红印儿挺好看的,我就让晓夕也帮我印了一个。”
她们大笑起来。笑完后,又开始焦急地议论藏鞋的地方。我悄悄地对吴晓夕说:“想不想再搞几个红包?”吴晓夕怀疑地看着我,我解释道,我把一只鞋藏你的裙子底下,我保证小姨夫他们肯定没人好意思上你这儿翻来。吴晓夕笑着说,行啊,那你去拿鞋吧。
我对夏云朵说:“小姨,给我一只鞋,我知道藏哪儿。”夏云朵从屋里把两只鞋都拿了出来,我递给吴晓夕一只。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有些羞赧地把鞋藏在了裙子下面。夏云朵说:“快点儿想想,另一只藏在哪儿?”
在她的一位女朋友的建议下,另一只鞋藏在了洗衣机里。
余新的接亲队伍到了,他们在门口处接连塞了十数个红包,才打开了第一道门,想要进到夏云朵的房间,还要过一道门才行。整个过程吵吵闹闹的,但是却很欢乐。这个时候,我这个小辈儿显示出来了优势,面对余新一行人,我厚着脸皮叫了小姨夫,并且对他的男伴们统一称呼为“叔叔”。这个举动让我赚取了不少红包。余新看到我脸上的唇印后,问我,小乐,你们给我准备什么节目了,怎么连你的脸上也有口红印呀。我冲他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小声说,我打赌打输了,她们非得让我媳妇儿在我脸上留个印儿。余新也放低声音问,打的什么赌?我“嘘”了一声,说,秘密。
两扇门都打开后,夏云朵的女朋友们的种种难题接踵而至。余新先是一边做俯卧撑一边念了保证书。接着,他和他的伴郎分别吃下了一块夹着绿芥末的奥利奥,纷纷泪流满面。路晓露笑着问他们,大喜的日子,为什么哭呀?他们表情狰狞,回答不上来。我说,他们这是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余新一边哭一边掏出了一个大红包,塞到了我的手里。
夏云朵的女朋友拿着那张满是唇印的纸,让余新辨认上面哪个是夏云朵的。余新斟酌半天,选出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然后问我们对不对。我让他亲一口就知道对不对了,女生们起着哄,让他亲一口,就连他的伴郎也让他亲。余新果真亲了一口,当他看到夏云朵哀怨的表情就知道亲错了,于是赶紧重新选了一个,结果又错了。直到第四个才选对,夏云朵这才云消雾散,埋怨着他居然分辨不出自己的嘴唇。余新辩解了几句。摄像大哥说快一点吧,赶紧找鞋吧,时间不多了。小姨姥姥也笑着让他们尽快,不要耽误时间了。
余新的接亲队伍很快就把洗衣机之中的那只鞋找到了,夏云朵的女朋友们很是沮丧。另一只鞋却让他们费了劲,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说,你们怎么不问问我这个男同胞呀。余新的伴郎凑到我的身边,掏出一个红包抖了抖,让我告诉他。
余新的伴郎是他的堂弟,叫余求鲤。据我所知,余求鲤和陆斌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他搂住我,把红包往我的兜里塞。我推开红包,用下巴指了指吴晓夕,对余求鲤说,你们得贿赂贿赂我女朋友去。余求鲤放开了我,走向了吴晓夕。吴晓夕接过红包,看了看我,我摇了摇头。直到吴晓夕拿了五个红包之后,我依然摇头,她却不好意思了,站起身来,夏云朵的另一只鞋从她的裙子下面露了出来。
接亲流程完毕。趁着夏云朵空闲的时候,我跟她说:“我带着晓夕先去饭店了啊,大周已经把我姥姥和舅舅他们接过去了。”
夏云朵说:“你别着急走啊,你等我们走了之后,带上我爸我妈,你们几个最后锁好门再走。”
接亲队伍走了之后,小姨姥姥反复确认锁好了门,和我们一同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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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遮蔽着它的薄云中流出,太阳顽强地向大地播撒着它的光芒。于周站在阴影下,闷闷地抽着烟,他看见我们从停车场走了过来,大声招呼我。我看见他后,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对小姨姥姥说,我去跟我们同学说句话,您们先进去吧。小姨姥爷看向于周,冲着他愧疚地笑了笑,然后携着小姨姥姥走进了饭店。
“你脸怎么了?”于周笑嘻嘻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吴晓夕,说,“今天你小姨结婚,你们还有工夫瞎忙?”
吴晓夕嘟嘟嘴,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真讨厌。”
我说:“刚才她拿我的脸试口红的色儿来着……(对吴晓夕)我能擦了吗?太寒碜了。”
吴晓夕白了我一眼,说:“不行!”
于周耸耸肩,说:“留着吧,我觉得挺美的。”
我瘪瘪嘴,说:“要不然我也给你留一个?”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对了,你认识我小姨姥爷?”我问,“刚才我看他冲你笑来着。”
于周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说:“夏云朵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说:“没有。”
于周撇了撇嘴,说:“赶明儿你自个儿问她去吧。”
后来,我问过夏云朵之后才得知其中缘故。在我们大三那年,夏云朵因为和余新分手,曾吞服安眠药,当时是于周、陆斌、路晓露、许萱把她送到的医院,等夏云朵洗完胃后,陆斌和许萱就离开了,只留下了路晓露和于周照看她。那时,于周没有和夏云朵交往,他和路晓露也只是好朋友。那个晚上,小姨姥姥和小姨姥爷赶到了医院,误以为于周是害的夏云朵吞服安眠药的男生,小姨姥爷掌掴了他。得知原委后,小姨姥爷十分愧疚地和他道了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小姨姥姥和小姨姥爷到底清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女婿正是让曾经的女儿吞服安眠药的那个男人。【这段故事,详见拙作《我的浮云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