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过境,呜咽长啸。
翊坤宫内,几片不知从哪吹来的树叶,就着风声在半空中狂舞。
小冬子腋了腋身上的夹袄,拖着扫帚想将那几片叶子掸下。
敦肃皇贵妃走了,翊坤宫里就他跟另一个小太监在看管。
那人嫌这里没有油水,总是想着钻营出去,一整日难得看到他的身影。
小冬子却很喜欢这样的清静日子,没有管事公公的苛克打骂,不用小心翼翼的伺候主子,更不用去想那些要命的事。
能这样守着翊坤宫,平淡安稳到老是一种福气,小冬子如是想着。
黄昏时分的冷宫,阴暗荒凉。
看守的太监更加苍老了,他佝偻着背,就着昏暗的光线举着面破损的铜镜用枯瘦的手梳了梳稀松灰白的头发,然后理了理看不出颜色的衣领,最后脚步踉跄的爬上凳子,将头伸进早就套好的绳索中。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随着凳子倒地,一道尖而细的声音随之飘荡在屋内。
片刻后,便没了动静,只剩微风在低吟。
景仁宫里。
“死了?”皇后一脸怒意的看着江福海。
江福海低头请罪:“娘娘恕罪,奴才去慢了一步,那老家伙自己吊死了。”
皇后想到手里的那份名单,担心那人还有后手,只追问道:“搜了吗?”
江福海小心回答:“搜了,并没有什么私藏,不过奴才担心老家伙藏得深,已经安排了善后。”
见他还算想得周全,皇后的怒气稍微消了点,只叮嘱:“做仔细点,别留了痕迹,还有这个节骨眼别再牵连上人命。”
这些厉害江福海知道:“奴才省得。”
夜间,冷宫内燃起熊熊大火,好在侍卫巡逻及时,将多名被打入冷宫的废妃们全救了出来,只是冷宫已废,需找地方重新安置她们。
事后经过调查,起火原因是先帝时被废的常在,精神恍惚,时时怀疑有人害自己,就想着放火驱邪,天干物燥,火随风势,瞬间就不可控起来。
听完苏陪盛的上报,皇上只淡淡回道:
“知道了。”
他要看看,这一把火能烧多久,又能让多少深藏的脏污露出来。
永和宫中,听闻冷宫之事后,安陵容沉着脸:
“说明本宫的追查方向是对的,皇后惯用杀人灭口的手段,但人心并不全在她掌控中,不然老太监也不会自裁,忍冬,我们要找的东西还在宫里。”
忍冬微微皱眉:“可这一场大火,只怕都烧干净了。”
安陵容提醒她:“常人的思维,越有价值的东西越得随身带,可那老太监从先帝时候就在宫中,几十年过得小心谨慎,他的想法不能用常人度之。”
“还有你想,老太监为什么要自杀?”
忍冬思索了一会,说出她的见解:“他怕遭遇皇后的严刑逼供,亦或者是不想出卖旧主。”
安陵容点头,接着补充:“还有一种可能,他在保护什么人,他想用死将线索断干净,让人无法再追查下去,这样他想保护的人才安全。”
说到这,安陵容为她定了接下来该追查的方向:“这两日,你留心着看,特别是平常不起眼的杂役,也许会有发现。”
永寿宫内,祺嫔的禁足已经解了,她经历小产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癫狂,认为有人时时想害她。
特别是甄嬛回宫后,她又记起昔日的仇怨,整日寻思着跟甄嬛找茬。
甄嬛白日要打起精神在御前伺候,回到宫中还得时时面对祺嫔狂躁的摔砸辱骂。
几日下来,闹得她没个安生,偏又找不到治祺嫔的法子,她心里也明白,没有皇后在后面暗示,祺嫔根本不敢如此放肆。
从三阿哥被皇上罚跪后,皇后就迁怒了她,认为当时她没有出言想帮,是存了其他心思,就想出了这种阴招来磋磨自己。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会更加被动。
这几日宫里的热闹,她看在眼里,尽管皇上什么都没说,但从细微表情中还是能看出点端倪。
“槿汐,给我拿纸笔来。”
守在床边的槿汐已经睡眼朦胧:“娘娘,夜深了,您明日还得到御前伺候,还是早点歇着吧。”
甄嬛脑中有无数思绪,急需将它们理清楚:“不能等,再说,现在最是安静。”
槿汐低声骂了祺嫔一句,转身取出纸笔将灯挑亮后默默看着甄嬛在写写画画。
两日后,甄嬛趁着夜色前往了永和宫。
不巧,她的行踪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曹琴默知晓得一清二楚。
甄嬛在永和宫待了快一个时辰,曹琴默的人就在永寿宫外悄悄蹲守着。
等甄嬛走后,忍冬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好奇:
“娘娘,莞妃娘娘说灯下黑的故事,是指养心殿吗?”
安陵容莞尔一笑:
“如果是养心殿,那我们就真的是眼盲心瞎了,忍冬,我们都忘了一个地方。”
看着安陵容明显知道答案,还要自己猜的表情,忍冬一下子明悟,惊喜叫道:“翊坤宫!”
安陵容笑着点头:“对,就是翊坤宫,皇上对敦肃皇贵妃有愧疚之情,她生前所住的宫殿,依然有旧时的人在细心照看。”
忍冬也回想着:“奴婢记得,当时因着皇贵妃之事,皇上发落了翊坤宫的宫人,可偏偏小冬子运气极好,非但没有罪责,还因通报有功被留在了翊坤宫,得了个清闲差事。”
说着,忍冬不禁拍手:“现在想来,真是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