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夕阳西下(2 / 2)致15岁!(致1999年的自己原著小说)首页

钱佳玥茫然:“我不知道啊,自由活动了我们就分散了。”

春天的风暖暖轻轻地抚在脸上,一抽手,又一抽手。日头渐渐西沉,转眼,变成了天边一个耀眼的咸蛋黄。云彩加了阴影,又染了金黄,层层叠叠铺展开来,仿佛一个雄壮的序幕,又好似一个悲凉的结局。

但裴冬妮气势汹汹冲过来了:“钱佳玥,陈末呢?”

钱佳玥愣愣走到葡萄架那里坐下,看着天边的云,回忆也随着蔓延到了天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如梦初醒地发现,远远的葡萄架那头,也坐着一个人,一个低着头失神的人。

“没什么没什么,一些男生间的无聊事情,你不要听,”卡门抿抿嘴。

赵婷婷坐在那里,jansport的书包放在地上,旁边是低垂偶尔晃荡的双腿。赵婷婷的侧影很好看,纤长、柔弱、骄傲,在半明半暗的路灯里,像一只正在发呆的天鹅。她在想什么呢?钱佳玥好奇起来。但天鹅仿佛是在自舔伤口,湖面上一圈一圈涟漪荡开,传到钱佳玥这里,剩了一丁点忧伤的共振。

“怎么了?”钱佳玥问。

校园里橘黄色的灯光渐渐亮起,有一瞬间,钱佳玥忽然觉得温暖——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人在伤心,不独她一个人在失神。她就这样望着赵婷婷,不靠近,也不疏远,仿佛在时空的另一端看着另一个自己。良久,赵婷婷也抬起眼睛朝钱佳玥望过来。有那么一刻,她们的目光交接,放下了彼此的自卑和骄傲,平等地交接。但也只有这一刻。赵婷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她一贯高傲的神气,再不朝钱佳玥看一眼,背起书包走了。

自由活动的时候,忽然男生们聚在一起开始哄笑。卡门起劲,把耳机扔给钱佳玥:“我去问问他们笑什么。”钱佳玥“哦”了一声,继续听歌,过了一会儿却发现一脸尴尬的卡门回来了。

赵婷婷是在为什么发呆呢?也是因为肖涵和陈末么?还是因为别的呢?钱佳玥一边推车出校门,一边心里掠过一丝同情和安慰:原来像赵婷婷这样优秀的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快乐的。

四月,草长莺飞。高二下学期最后一次春游,一路驱车去苏州,直奔虎丘。

2000年,后来流行了很多年的人品守恒定律还没有被发明。但在那一路骑回家的过程中,钱佳玥忽然有一点点领会到了其中的奥义。人生的快乐和不快乐交替,当不快乐来临时,或许也意味着,下一个快乐就要来临了。钱佳玥忽然在夜风中鼓起了一点勇气:就这样吧,肖涵哥哥和陈末在一起,我认了。这样就可以了吧?已经不会更糟了吧?她一边按车铃,一边大喊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芦苇。

但生活当然永远有更糟的可能性。

“你要杀什么?”杨帆。

当钱佳玥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肖涵。她还没来得及从梦境一样的场景中快乐起来,就看到了肖涵的那一脸焦急。肖涵一把抓住钱佳玥的手:“钱佳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快走,你婆婆不行了!现在在医院抢救,我妈留我在这里等你。”

“青春残酷,每天都在杀与不杀间游离,”芦苇。

下午来人抄煤气表,陈秀娥开了门,一个没注意,陈老太就跑出去了。走大街,串小巷,黄昏时分,陈老太猫在一个小区的垃圾桶边捡饮料瓶。一辆汽车开进小区,没料到那里蹲着一个老太太,等陈老太站起身来,司机吓得车灯乱晃喇叭穷按。车没撞上,但陈老太一吓,昏倒在了地上。

她开始耳鸣、心悸,胸中总有控制不住的情绪在激荡。嗡嗡嗡,嗡嗡嗡,她听不清楚四周人都在说什么。她发现自己近视了,看不见肖涵和陈末牵着的手,看不见陈末挂在嘴角甜甜腻腻的笑容。她的反应变迟钝了,经常别人哄堂大笑,她才跟着笑;别人问她话,她只会咧着嘴说“好”。

司机趁乱逃逸,下班回家的居民把现场围起了一个圈,赶紧叫了120。幸好陈秀娥在陈老太身上放了防走失的牌子,好心人电话打到钱枫的bp机上,已经找人找疯了的陈秀娥和钱枫才赶到了医院。

钱佳玥的脑袋更乱了。一边是对自己的谴责:对啊,你这么恶毒这么差劲,怎么比得上陈末?果然根本配不上肖涵哥哥啊!一边是对自己的鼓励:钱佳玥,你可以的,你不会嫉妒自己的朋友的,那个是陈末啊,那个是肖涵哥哥啊!你要对他们笑,你要为他们祝福啊!

钱佳玥的手在发抖,几次开车锁钥匙都没插进,被肖涵一把拎到自己自行车的后座。夜风寒冷,钱佳玥搂住肖涵的腰,脑袋一片空白。

钱佳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钱佳玥,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医院里的瓷砖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是撕心裂肺或者麻木失神的绝望。手术室的门紧闭,那是一扇连接着阴阳的大门。

但上课铃响了,一下,她就被惊醒了。钱佳玥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整节课都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陈末一眼。

陈老太人缘好,听闻噩耗的老邻居老同事来了一拨又一拨探望,陈秀娥和钱枫疲于应对,幸好关爱萍和张启明也在。

都涂掉,涂掉!从眼睛眉毛,到笑容衣服,统统涂黑,统统涂掉!

过了十点,手术室的门依旧紧闭,走廊里的人渐渐少了。

钱佳玥的目光一直在那对依偎着的卡通人身上。那个男生真的像肖涵,目光如星,线条俊朗;那个女生白净甜美,笑容甜蜜。不知不觉,有一团火拱在钱佳玥胸口,她不自觉地拿起了笔,想要把眼前这幅画都涂掉。

张启明的眼睛也熬红了,掏出香烟想了想又放回去,问陈秀娥:“建军建国什么时候回来?”

陈末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在全班的起哄和注目中,追着路垚打到了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