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如今的葬礼基本都是佛教的火葬,为了防止产生尸鬼,根据近藤的指示,总司母亲和妹妹的尸体已经当场火花,但后续还有一些事,比如骨灰葬在哪个寺庙,总司需要和自己的姐姐冲田光(嫁人后现在叫见田光)商量一下,顺便将这个噩耗告诉对方。
这种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某人自然是以闲着为名,无视婉拒也要跟着一起去啦,只留下闪现犬在道场里看着祢豆子。
“八公,你要好好看家哦。”
“汪汪汪!(滚,吃巨魔的大便去吧)”面对微笑挥手的段正诚,闪现犬比了个粗俗的狗爪。
八公是祢豆子给法师魔宠取的日本名字,似乎来源于以前住在足轻组町时,同组人家里养的一条狗。
昨晚为了防止意外,段正诚让魔宠守着祢豆子。少女遭逢巨变本是身心俱疲,然而因为身体变成了鬼的缘故,晚上反倒精力充沛,睡不着觉,只好一直呆呆地看着月亮。
小女孩想起母亲与三姐已经再也见不到了,泪水就不知不觉的溢出眼眶。
然后闪现犬斯沃博达便做了一件让它十分后悔的事,按他早上的话来说,就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巴托魔鬼迷了心窍,居然走过去帮小女孩舔掉了眼泪。
没想到这只金色的大狗会安慰自己,祢豆子感动之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它,但看到自己尖锐如匕首的指甲后又失望地缩了回去。
——哎,谁让法师老爷让自己照顾这小屁孩呢,罢了罢了。
见少女还在为自己身体的改变而不安,闪现犬低下头,又用耳朵蹭了蹭对方的手臂,这才引得祢豆子把手搭到它脖子上,轻轻抚摸。这一晚巨大的魔法犬成了毛茸茸的抱枕。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在得知闪现犬没有日本名字后,不能说话的祢豆子手舞足蹈地,在姐姐的帮助下建议了八公这个名字。
见两者这么快已经发展到了摸摸狗头的地步,段正诚自然是要在加密频道里狠狠嘲讽一番的。
这一番唇枪舌剑以法师的大获全胜告终,他将魔宠的无能狂吠抛诸脑后,很快开始了第一次异界江户之旅。
从武士屋敷集中的内城到见田家所在的御组丁会经过一个小集市,说是集市,在段正诚看来顶多算是十几米长的路边摊而已,且人流稀疏,不要说自己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大都市,就连刚穿越时的人形聚落在祭典时恐怕也要热闹好几倍。
当他露出不屑的神色时,身为本地人的冲田总司自然是想要挽回一些故乡的印象,她说最主要的町场还在东面,这里只是附近的农家来城里变卖一些手工艺品或蔬菜来补贴家用,甚至还有卖野菊花的。(注1)
“武士大人,要买雫石的菊花吗?令妹带起来一定很好看。”
看着地上一大把病怏怏已经快凋谢的花,段正诚就知道来这里卖花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那妇人肯定心里也清楚,只是已经饿得骨瘦嶙峋的她为了活下去没有其他的办法。
随手抛下一朱金,让女人挑了几朵还勉强能看的野菊给总司,少女还惶恐的解释说自己不是段正诚妹妹。
另一边听说不用找钱了,女人不住的磕头感谢。毕竟哪怕是段正诚昨天“借”来的最小单位,也够普通人吃上两三天了。(注2)
旁边的人眼看武士大老爷心善,也是蠢蠢欲动,不过一看到段正诚把手放到刀柄上就又坐了回去,无礼斩可不是开玩笑的。
总司有些泄气地提起近几年盛冈的情况的确不好。六年前爆发了第二次三闭伊起义,一万多领民发起一揆,反抗连年歉收下还越来越多的苛捐杂税,最后甚至波及到了隔壁的水户藩。总司的父亲也是在那次镇压暴动中受了伤,落下病根,不久之后就与世长辞。
没想到一下子勾起了少女的伤心事,段正诚登时有些尴尬。左瞅右瞅想找点什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然而地摊上多是一些家庭用品,用不上不说,还不方便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卖衣帽的地铺还算整洁,赶紧拉了总司过去。
时节已经到了下雪也不奇怪的温度,少女此时还穿着麻衣,打了好几块补丁,底下塞着旧木棉。这么东拼西凑,无论总司母亲的针线活如何好,已经泛黄的木棉还是会从领口和袖子露出来。段正诚有心给她买件衣服,可这里也买不到合适的,只好先挑一条围巾。
拿起来,亲手将黑色的织物缠到少女脖子上,一圈两圈三圈,总司在开始稍微抗拒了一下之后便低着头任由段正诚施为。
“这样就稍微暖和一点了吧?”
或许是第一次从父母以外的人那里收到礼物,少女有些出神地抓住围巾,静静地体会指尖传来的绵软触感,此时,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
“……嗯,很温暖。”(注3)
……
穿过名为上田惣门的关卡之后,道路的情况变得肉眼可见的糟糕起来,除了泥泞不平,两旁还多了从高松池引来的沟渠。
足轻的屋敷清一色都是茅草屋顶,一个组大约有十间,屋外围着一圈篱墙。家家户户都在篱墙里掘了菜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
知道武士大人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总司为他讲解道,“南部的下级武士都是要种菜的,否则的话,有妻子小孩的家里就会不够吃。以前我们家是种木瓜,味道可好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让正诚大人尝尝。”
因为冲田马上要恢复足轻的身份了,段正诚便让她改了称呼,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武士好像还是冒充的,得找机会在盛冈里谋个一官半职才好办事。
“看,那里就是姐姐的家了,门口种的是茱萸,他们是属于大野次郎右卫门大人组的。”
“咦,那不是的小屁孩家里么?”
“啊!”听到段正诚的话,冲田总司吓了一跳,连忙左张右望了一下,仿佛是怕有人突然跳出把他们拿下,“可不能对大野大人如此无礼!”在她眼中段正诚应该是小说里那种武功高强的浪人或者下级武士,与御高知的各位大人们还是没法比的,一旦礼数有失,就会被要求切腹。
就穿越者来说,在没打好根基前也确实需要避免祸从口出,段正诚心道,这是水土不服呀,看起来以后要注意了。
又行了几步,段正诚猛地发觉有点不对劲。篱墙外,有一个小孩哭闹着想要跑出去,却被一个女人死死拉住。
两人急忙加快脚步,靠近之后才听清,那小孩似乎在喊“妈妈,我要去找妈妈!”
“这是怎么了?”
见段正诚腰配两把刀,打扮得仪表堂堂,那妇人不敢怠慢,赶忙道出原委,“武士大人,这娃是见田家的,说是母亲不久前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恐怕是……是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这……”妇人有些迟疑,被段正诚眼神一逼,才终于开口道,“大人您也知道,这年头组里谁家都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候稀粥都喝不上,听说阿光她又怀上了,以她们家的口粮,怕是养不活那么多人。如……如果是我,可能会想不开……”
听到这里,总司脸色变得煞白,她抓住对方的衣襟焦急的问道,“我姐姐,我姐姐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