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图南说:“没关系,但老傅应该是有同情共党倾向。”
唐钺说:“北地军留下,揍一顿,实在愿意走的打发掉,余下的人和副师座一起,交给盛墨,关起来,等打完仗再说。”
陈图南问:“以什么名目交给稽查处?”
唐钺思忖一下说:“就说是斗殴、贪墨、脱岗吧。”这些罪名加起来,每人大概得关半年。半年之后再说吧,唐钺目前的棘手之事太多,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事,不审就杀也不妥,所以先关起来,有时间再慢慢料理。但不能定为哗变或兵叛,一是这样他们就没了活路,稽查处监房现在人满为患,留着他们无用的情况下,一定将他们草草处理了免生事端,二来唐钺觉得传出去名声不好,一旦哗变消息传出,很容易滚雪球一样越来越甚,更会引起上峰不满。
下午,唐钺准备去一团时,王至清的电话直接从武汉打了过来,是拜托唐钺买七张船票,想安置太太孩子和老母亲,提前离开。
唐钺吩咐人去办,现在的客轮和邮轮,船票从正常途径很难买到,还贵的离谱,机票更是一票难求,上海很多市民,都是在抢坐火车、梭船离沪。王至清说了很多道歉之语,承认当年自己确实是鬼迷心窍了帮庄沐春打黑枪,老母发妻和孩子们,一直留在重庆,从未跟自己享过一天福,此番自己是准备为党国战斗死的,但希望不要拖累家人。王至清言语诚恳,唐钺一笑了之,答应护送他的家人上船离沪。
三天后,四九年除夕的前一天,唐钺、盛墨在家门口送别老金、齐公子、苏兰、孝钦孝锴、陈青母女和唐蕙琳,杨坚带人送他们去机场,目的地是圣地亚哥,唐钺已经提前发了电报给陈子路。
看着车队缓缓离开,唐钺忽然有一种生离死别之感,喉头堵着疙瘩一般说不话来。昨晚唐钺一夜未睡,看着两个孩子梦中呓语好像还在叫着阿娘,一种凄怆之情塞满心头,夜色中,唐钺偷偷掉了半宿眼泪。直到早上,唐钺一点睡意没有,早早起来张罗着给他们做了一顿上海风味的早饭。上车之前,只有苏兰抱着唐钺的胳膊哭起来,哽咽着嘱咐唐钺:“少爷,你一定要小心点,孙少也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来接我们,我们等着你。”看着苏兰抹着眼泪上了车,看着车内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唐钺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开车。
车已没了踪影,唐钺站在门前,还是久久不说话,也不愿离开。盛墨递给唐钺一支点着的烟,也不说话,二人在门前站了许久。
唐钺心绪平和下来,问盛墨:“有什么打算?”闻杰母子随着闻太太去了台北,林夫人和查占鳌则去了美国。
盛墨仰头望着天空,幽幽地说:“哥,我有点后悔结婚了。”
唐钺不说话,继续看着天空发呆。
盛墨惆怅地说:“要是没闻杰她娘俩,我就能和你们在一起了。说真的,我不想去台湾。”
唐钺苦笑道:“不去台湾,你想去哪?上海也不一定能守住。”
盛墨小心地问:“阿姐还是没消息吗?”
唐钺扭头看着盛墨说:“你是干这行的,你都没消息,我就更难找她了。”
盛墨笑道:“我是要坚守到最后的,保密局在制订留沪计划,需要上万人呢,我报名了。”
唐钺笑道:“他们不会让你留下,共党也不会饶过你,再说,你的脸太熟,潜伏需要生脸孔。”
盛墨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将手中大信封递给唐钺,说道:“贝当路查公馆我买下来了,还趁着户政员收拾行李前过了户,送给阿姐和你的,盛家宅子回来了。”
唐钺忍不住苦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眶,这个傻子,现在谁还买房子,也只有这个实心眼的盛墨,还心心念念着盛家,执念着盛家的老宅,哪怕根本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