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点头,她都没听过,看来是真正的无名之辈
我吃惊地看着他。
她话音一落,玄都道长便“唰”地抽出宝剑刺了过去,骂道:“好狂妄的小贱人”
那铁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叫唐赛儿亲自出马。
众人也均是满脸怒容,纷纷斥骂。
我受电视剧的影响,认定白莲教主必定是一个美艳女子,坐在多人抬着的华美大轿里,神秘莫测,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
柳暗轻轻一扭身,避开玄都的剑,笑道:“火气这么大,你修的哪门子的道啊?”
我接过一看,禁不住低呼出声,叫道:“唐赛儿?那个农妇居然是白莲教主唐赛儿?”
玄都气得面色发紫,刷刷刷接连刺了七八剑,柳暗举剑招架,身如行云。
他微笑道:“这封信与汉王无关,你绝想不到昨晚那两人是谁。”
艳少忽然道:“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一愣。因为事关谋反立场等问题,我一直不理会他们的讯息往来,他也从不曾与我说起这些事。
我拉起他的手,道:“那我们先回避一下。”
中午打尖时,忽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艳少看后微微蹙眉,将信笺递给我。
他微一点头,我们当即悄悄下山,退入桃花林之中。回望山上,那老道步法凌乱,已经招架不住,露出狼狈之态。过了一会,只听柳暗一阵娇笑,叫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省得我浪费时间。”
隔日早起上路,途中艳少将那剑法的精要部分详细地说与我听,我听得一知半解,倒是凤鸣受益匪浅。他笑骂我孺子不可教。
随即便听众人的喝骂之声,和兵刃相接之声。
我依言上床,一夜无话。
艳少忽然道:“这件事有点奇怪。”
他低头解开我的发髻梳理,道:“贪心鬼,快睡觉吧。”
我道:“怎么?”
我接过他的衣服折好,笑道:“我是剑法也要,衣裳也要。”
他蹙眉道:“按照杜杜鸟的说法,是孟庄主要抢柳暗的包袱。可是,孟庄主为何对这件事片字未提呢?”
他一边宽衣,一边笑道:“我的剑法还抵不过一件衣裳吗?”
“难道姓孟的对他们隐瞒了真相?莫非那铁盒是柳暗偷来的古董?”
我笑。“人家要是知道这名字的来历,怕要绝倒。”说着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好好的衣裳被你割破了,得赔我一件新的。”
他不置可否,反问道:“假如是从孟家庄偷出来的东西,跟七海连环岛有什么关系呢?”
他俯身吻一下我的唇,戏谑道:“这是第一式,就叫轻解罗裳如何?”
我一愣。“对了。那晚在青莲寺,她们在杜杜鸟身上搜出的胭脂水粉,湘灵好像说是她‘落绯姐姐’的东西……这件事很蹊跷啊!”
我吃了一惊。“啊,没有剑锋也这么厉害?”
艳少沉吟道:“事情的前提是:确实有这么一个包袱……”
他的手腕忽然急转而下,立刻便有一道裂帛般的轻响,我的外衣自颈口到脚面全数撕裂开来,比剪刀裁得还整齐。
我灵光一闪,道:“就是说,杜杜鸟的话相对可信,孟庄主可能并不知道这个铁盒的存在。”
我不依,笑嘻嘻地道:“但是你舞得很好看,赏心悦目啊。”
“这个包袱是柳暗给杜杜鸟的,可是包袱里面的东西却是七海连环岛的。难道是柳暗偷了七海连环岛的东西?可她为什么又要送给别人呢?”
他嗤笑一声。“我就是舞十遍也没有用,还是先上床,我再细细说给你听。”说着拉我上床。
他不语,嘴角忽然牵出一抹玩味般的笑意。
我老实地摇摇头,道:“一式也没看清楚。你再舞一遍。”
“这个东西,连白莲教主唐赛儿都很感兴趣,究竟会是什么呢?”
他拿剑拍拍我的脸,笑道:“我已倾囊相授,你可看清楚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家伙终于也好奇了。
我痴痴看了一会,忽觉面上一凉,玉剑已贴上脸颊。
忽然,山丘上传来一声孟庄主洪亮的叫骂声,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然后,天地回归静谧,随风而来恍惚有一丝血腥之气,立刻又被桃花林的浓郁炽烈的香气所掩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于是,他便将这套剑法的口诀心法说与我听,说着随手拿起玉剑比划,一柄白玉小剑宛如玉龙般飞舞,他淡蓝色的长袍在一团白光之间或隐或现,起初尚可瞥见一丝半缕的蓝,后来但觉满室白光滚滚,炽烈耀目,我自认眼力不差,可他的身行剑法完全瞧不清楚。
柳暗顺着山丘掠身直下,捏唇发出一声呼哨,立刻便有一匹白马奔出林来。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只管教,我学不会绝不赖你。”
我连忙到树边,解开缰绳牵出马,假如那包袱是她的,我们跟着她准没错。况且容疏狂中毒一事,我怀疑与她有关,正好乘机弄个明白。
他笑出声来:“武学高低的关键不在拳脚之上,而是在这儿。”说着敲了敲我的头,“你的悟性够吗?”
柳暗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直入河北境内,清晨时分,住进了一家破旧的客栈。
我激动起来,摸出他昔日赠与我的玉剑,道:“那快教我吧。”
我们下马在街边摊上吃早点。
他接着道:“但是,家父曾经说过,这套剑法在此后百年内将无争锋者。”
我盯着客栈的大门,问艳少:“你懂易容术吗?”
我惊叹,艳少是多么奇妙的一个人,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对这世界却仍存有敬畏之心。他的自信并非夜郎自大。
他知我不愿与柳暗正面接触,便向着老板的油锅一努嘴,笑道:“用那边的锅灰抹两把。”
他笑道:“自然是强些。不过,这些年来,我每日在镆铘山流云城中静坐,越发觉得天下没有绝对不败的剑法,只是破解之道尚未被人悟出。”
我瞪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你这么大名鼎鼎的人,偏偏没几个人认识。”
我道:“比梵刹剑法如何?”
他谑笑道:“呵呵,敌人太多,不低调不行啊。”
他道:“自我创出这套剑法以来,已有多年不曾与人交手。这套剑法的威力尚未可知。”
我不理他,道:“不晓得凤鸣现在怎么样了?”
我问:“它的威力如何?”
他道:“今晚务必赶到聊城。”
夜里,他果真与我说起一套剑法,乃是他昔年领教过中原峨眉、青城、点苍等八大派的剑法之后所独创的一门剑术,尚没有名字。共有十一招,每一招又有九项变化,奇正相生相克,共有九十九式。
我点点头。
我面上发热,却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客栈里走出一个青衣毡帽的少年,向左一拐,没入一个小巷之中。
他微微沉吟:“倒有一样符合你的要求。不过嘛……”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个要在床上练。”
艳少忽然道:“她出来了。”
我道:“那随你教什么,要既容易学,威力又大的。”
我一愣。
他蹙眉笑道:“闻所未闻。”
他道:“刚刚那个人,是柳暗。”
我假意思考一下,道:“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六脉神剑,落英神剑掌,随便教两样就行。”
我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快步跟了上去。
他笑意渐深,“哦,你想学什么?”
她一路急步而行,七拐八弯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青灰色的墙下,飞身掠了进去。我正要翻墙入室,忽然听到艳少叫了我一声。
我假笑道:“假如你也传两套什么剑法给我,我的心情或许会好一点。”
我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戴着一个漆黑面具,只露一双清亮的眼睛,要不是这身衣服,我绝不敢认他。他又拿了一个白色面具递给我,笑道“我刚刚买的,这样才不负黑白双煞的名号。”
他握住我的手,笑嘻嘻地道:“你的心情不好?”
我嗤笑一声,接过戴上,笑道:“她进去了。”
我哼了一声:“那得看我的心情。”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跃入院中。屋前站着两个黑衣大汉,见到我们尚未有任何表情,被便艳少弹指射出的劲风点了穴道。
他微笑着站起身,道:“没错,所以你明天不可以再懒床,必须早起赶路了。”
他轻功高绝,揽住我好似一缕鬼魅般掠至墙壁站定,悄无半点声响。
我也笑起来:“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倒是挺担心她那个漂亮的女弟子,今晚那两个人身手不弱,我看你的梵刹剑法也未必赢得了他们,何况还有七海连环岛的人。”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柳姑娘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他笑嘻嘻地,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雷攸乐那性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柳暗笑道:“孟家庄那群脓包那不是手到擒来。你这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我瞪着他,道:“你后来再没见过她们?”
那男子道:“唐赛儿应该快到聊城了,七海连环岛的人也已经过去了,鬼谷盟方面,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我既不是她们的父母长辈,也不是她们的丈夫,为什么要管她们呢?”他看着我,一双眸子忽然充满笑意:“除非,你是想我将她们娶回来做老婆?”
柳暗哼了一声:“沈醉天还真沉得住气。”
“你不是说她们无处可去吗?怎么反而把人家扔下不管了。”
男子道:“何不让天字组的影子一起出动?”
他放下茶杯,道:“我回去的时候,就和她们分手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柳暗冷冷道:“我自有道理。”
我哼道:“人家凤鸣问的是那两个姑娘,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闻言吃了一惊。据我所知,天字组的影子在御驰山庄是直接听命于两位阁主的,连四大坛主都无权对他们发号施令,难道说柳暗在山庄的地位等同于两大阁主,或者更高?
他看着凤鸣,微笑道:“后来我就回去了,路过西域雪莲山的时候,顺道拜访了一下逍遥四仙,下山的时候遇到襁褓中的你,就将你一起带回去了。”
耳听她又道:“七海连环岛已经对那少年下了追杀令,沈醉天没有理由不相信的。或许已经在暗中活动了,你多加派些人手。”
我想象他当年带着两名美貌少女,纵横江湖意气风发的情景,心里一阵阵泛酸,却听凤鸣问道:“后来呢?”
男子答应了一声,道:“姑娘这一招可谓是天衣无缝。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他嗤笑一声,道:“她报完仇,便去救黄子澄被没入教坊的妹妹,谁知她已自杀身亡,却遇到另一个流落风尘的官宦小姐梁冰,就把她带了回来。我见她们无处可去,只好暂时带在身边。昔年江湖朋友送我艳少之名,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们俩。”
柳暗冷笑一声,道:“好戏才刚开始,你就等着瞧吧。”
我醋意爆发,皱眉道:“你艳福不浅嘛!这次又是谁?”
男子笑道:“我们地字组的兄弟常年在外,不比柳姑娘身在总坛,见多识广。”
艳少笑笑,道:“好在雷攸乐并不笨,学了三个月,剑法略有小成,她便下山报仇,我们约好在嵩山见面,谁知两个月后,她回来时又带了一个女子。”
柳暗忽然叹息一声,道:“碧玉峰一战,梅坛主死于沈醉天之手,白虎坛这个位置空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填补上了……”
我惊叹道:“哇,这个姓雷的确实够大胆的。”
“真的吗?”男子的声音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他是翰林学士黄子澄的儿子。黄子澄乃是建文帝的重臣,永乐帝登基后下令灭其三族,家眷全部没入教坊为妓,他的一个儿子改姓出逃。”
柳暗笑道:“李香主为山庄尽责多年,若是办好这次的差事,我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咦?”我也忍不住好奇,“是什么人?”
那男子连声应道:“属下定然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是一个人。”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
凤鸣奇道:“那趟镖保的是什么?”
艳少凝眸看我,露出不解之意。我更加惊讶,听她的口吻,俨然就当自个儿是庄主了。
他喝了一口茶,续道:“这种事我本来是绝不管的,但是,她父亲敢保那趟镖却令我有些佩服,我便将剑法传给了她。”
隔了一会,她又道:“我暂时不宜露面。聊城那边,你亲自带两个兄弟去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艳少道:“她叫雷攸乐,是一个镖师的女儿,她父亲保的一趟镖被蜀中的绿林强盗劫了,镖毁人亡。于是,她孤身往峨眉山拜师学艺,意图报仇。那一天,恰逢我与峨眉掌门切磋剑法,她眼见峨眉掌门败在梵刹剑法之下,就转求拜我为师……”
那男子满口答应。
我待要说话,忽然瞥见凤鸣面上隐有笑意,连忙闭嘴。
柳暗笑了笑,道:“我也该走了。”
他点头笑道:“不全对,但也差不多。”
她话音刚落,艳少已拉着我飞鸟般掠出院墙。
我哼道:“那一定是你英雄救美了,很懂得怜香惜玉嘛!”
我脚一落地,便道:“那两个护卫会泄露我们的……”
他微笑道:“她恰恰是被强盗打劫的那个。”
“我的点穴手法岂是谁都能解的?他们即便知道,也是十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我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遇到了一个美貌的女强盗,她看中了你,想抢你回去做压寨相公……”
“那两个护卫没准以为是无常鬼干的。”
他笑看我一眼,沉思一会,方才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明成祖发动的靖难之变刚刚成功,但世道仍然十分混乱,流寇四起,南方有不少豪富牵入镆铘山避祸,我听闻中原武林高人辈出,便想下山见识一番。谁知我一路东来,遇到的尽是些绿林强盗……”
我摘下面具,笑道:“不过,哪有黑白无常大白天就出来走动的,小心吓着小朋友。先摘下来吧。”
我笑道:“一定是个美女。”
他依言摘下面具,我们回到适才的地方,牵了马直奔聊城。
他道:“女的。”
我将事情细细想了想,道:“柳暗这么做,难道是林千易的意思?”
我道:“是谁?男的女的?”
他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林少辞?”
艳少转动指尖的瓷杯,沉吟道:“当年,我确实曾经将梵刹剑法传给一个人,泓玉的剑法或许是她传授的。”
我一愣,“林少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脸色微红,看了看艳少,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会本门武功?”
“林千易更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那个同门可是一个大美女啊。”
“嗯?”
“怎么说?”
“这件事牵连着七海连环岛,白莲教,鬼谷盟。目前尚看不出来谁才是最后的目标。但是,很显然,孟家庄那伙人是棋子,杜杜鸟也是棋子,只怕连七海连环岛也是一颗棋。”
我便将晚上遇到的事情说了,然后倒了一杯茶来喝,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凤鸣,你有福了。”
他说着侧头看我,眸光清亮逼人,“林千易是白莲教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况,太原一战,他的武功已废,对鬼谷盟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没理由主动去招惹他们。”
凤鸣微微一愣。
我静候下文。
我拉开凳子坐下来,倒了杯茶递给艳少,他接过喝了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笑了笑,道:“现在,御驰山庄主动出击,这倒很像是林少辞的作风,他自知沈醉天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必定会卷土重来,所以抢先一步。”
“刚才收到云景的飞鸽传书,三日前,一直久居南海的七海连环岛忽然出现在中原,来意不明。”
我似懂非懂,疑惑道:“那个铁盒子就是诱饵?”
艳少淡淡道:“哦?”
他微一挑眉,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我们回去的时候,凤鸣还坐在大堂里等候,一见我们就起身道:“有情况!”
“一切尚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