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长?公主所言,叶煦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秦桢心思深沉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涌上一阵又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情,就?连沈聿白回席,她都没有?察觉到?。
还未走到?席间?,沈聿白一眼就?瞧见了那道纤细背影,她的身影挺得很直,直到?带着些许僵硬,一眼看?去就?能够看?出?她被繁琐心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眸光扫向高台之上与旁人?言笑的长?公主,蹙了眉。
回去前沈聿白唤来女官低语几句,待他走到?席间?时,女官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接过女官送来的掺了花蜜的清水,他伸手?从另一侧握住秦桢手?中的茶盏。
这一握令秦桢倏然回过神来,颤乱间?她侧眸看?向来人?,看?到?沈聿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
略显娇憨的神色让沈聿白心尖微颤,甚少能够在秦桢的脸庞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视线微垂,示意她松手?,“我记得你不喝茶。”
秦桢瞥了眼他手?中的另一道杯盏,沉默须臾,松手?接过,“多谢。”
着实有?些口涩的她轻抿了口,清水入口甘甜又不黏腻,一来一回之间?,压在她心中的事情也散了不少,有?些想要询问的话语突然就?失去了询问的动机。
就?好似长?公主为?了护住叶煦所做的一切,沈聿白也只是在履行他应尽的职责而已。
秦桢敛下心中的思绪,双手?握着茶盏看?向席中央,一书画大家正在向大家展示着自己的作品并?向提问者做出?解释,正当她快要听入神时,耳畔响起两个字。
“流放。”
秦桢神色难懂地侧眸,怔然地凝着沈聿白,他身姿慵懒地倚着木椅,指节间?把玩着的不知是什么,定眼一看?方才发现赫然就?是那道雀坠。
沈聿白微微抬起下颌,眼眸越过她看?向高台上的长?公主,带着几分冷漠疏离,“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秦桢抿唇。
叶煦被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等待着他的只有?两个结局。
一是被拘于牢中永不见天日,二是流放于边境之地。
对于曾经走南闯北的叶煦来说,比起拘于一方狭小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流放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沈聿白道。
闻言,强压在秦桢心中的石头?陡然被移开。
心中的巨石被移开后,席间?展示的作品好似更为?出?彩了几分。
能够参与本?次盛筵展会的本?就?只有?十来人?,秦桢知晓自己作品是压轴登场,但好巧不巧的,苏霄竟然排在了她的前头?,当巨布掀开瑶山之景露出?的刹那,她眼眸倏地瞪大。
秦桢不可思议地看?向席间?神情清爽的苏霄,他神色间?的骄傲溢于言表,侧眸看?向她时甚至带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看?看?看?,我都和你们说了,苏霄的功力又上升了!”
“这雕刻一眼就?能看?出?是瑶山。”
“这视角仿佛从未见过。”
“我觉得还是稍显浮躁了些,打磨之中的细节没有?处理好,你看?那棵桃树下,不甚光滑。”
“可是能够做到?如此已经很好了,何必吹毛求疵。”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玉雕上,沈聿白是第一个发现秦桢的不对劲,那双握着杯盏的纤细十指微微颤抖着,绷起的神色不是畏惧更多的是不解……
他拧眉看?向正中央的苏霄,深沉的嗓音凛起,“怎么回事。”
“我刻的,也是瑶山。”秦桢眸光一眨不眨地扫视着场中的玉雕,想要从中看?出?和自己的有?何不同,毕竟瑶山如此庞大,就?算是百来位工匠同时对瑶山进行取景雕刻,也不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可事实告诉她,苏霄所雕刻的瑶山之景,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让秦桢难以接受。
沈聿白深邃幽深的眼眸紧紧地凝着场中侃侃而谈的苏霄,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起由苏霄自导自演的那场闹剧,恰好就?是在瑶山发生的,而那日的最后……
“你的草案是画在了何处,可被他看?到?过。”
经他这么提醒,秦桢也想起了瑶山的那场闹剧,眸光沉沉地颔了颔首,“那日我离开时,画卷散了,他有?看?到?。”
“我此次灵感来源,恰好就?在场上。”
爽利的话语吸引了秦桢和沈聿白的注意,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去。
面对文人?墨客的提问,苏霄嘴角含笑地说着,他侧眸看?向左侧神色似乎有?些僵硬的秦桢,不解地挑了挑眉后继续道:“因为?我的缘故,曾经和秦姑娘闹了个意外,那日恰好撞见秦姑娘临摹的瑶山之景,也就?以此为?灵感雕刻下此景,以此赠与秦姑娘,求得其谅解。”
话音落下,场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若不是沈聿白还坐在那儿,众人?都想要叫嚣着这岂不是佳话一桩。
可他不但坐在那儿,神色看?上去活似阎王,众人?也只敢发出?惊叹声,且惊叹声越来越小,直到?消散。
听他这么一说,秦桢忽而想起不久前在璙园见面时,苏霄那些个她听不懂的话语,原来都在这儿等着让她听明。
不多时,苏霄便带着他的作品下去。
而众人?也知道下一个登场的是祁洲的作品,适才兴致缺缺的文人?墨客此刻都坐直了身,翘首以盼。
秦桢的作品是明若姑姑亲自带上来的,望着场上的明若姑姑,她微微皱眉看?向长?公主,两人?的作品相似这件事,长?公主应当是第一个发现的,可她们并?未过多的言语,而是就?让两个相撞的作品前后登场。
巨布掀开的瞬间?,吵杂的场上陡然静下。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是不知该如何言语,就?连归席的苏霄也是愣在原地。
“这不是苏霄的作品吗?”
此话一出?,场间?瞬间?被点燃。
“不是苏霄的作品,虽然视角和各式花草都尤为?相似,但这个的做工明显要精细不少,是祁洲的风格。”
“可是怎么会出?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
“剽窃?”
剽窃两字一出?,场上哗然。
对于以灵感和独特闻名的工匠,若是作品被定义剽窃,这辈子?也就?毁了!
“你的意思是,祁洲剽窃苏霄?”
听到?身侧响起的话语,秦桢侧眸望去,是她没有?见过的男子?,他也只是提出?了心中的困惑。
“祁洲剽窃苏霄,你是说一个功力远高于苏霄的人?,会去剽窃他的创意他的灵感,你在想什么呢!”
“谁知道呢,万一空有?功力脑袋空空呢,也不是做不出?来。”
“若真?要说祁洲剽窃,苏霄还剽窃那位秦姑娘的画卷呢!”
“就?是,而且一个瑶山而已,怎的就?他苏霄雕刻的了,祁洲就?不能雕刻,且你看?看?这做工,不比苏霄那个精细上百倍,一看?就?是花费了时间?打磨出?来的。”
“虽说就?一个瑶山,可能够在一个时辰中出?现那也是人?间?奇观,更何况苏霄和秦姑娘之间?那是认识,苏霄和祁洲认识吗?不认识吧,况且在座的有?谁见过祁洲,他的人?品如何,你们又怎么保证!”
“对啊,而且苏霄和秦姑娘认识,这就?不可能是剽窃,最多算是灵感借鉴,倒是祁洲剽窃是真?的!”
眼看?着场上就?要发生争执,长?公主府的侍卫们当即出?现,众人?倏地静了下来。
坐在高台上的章玥冷眼看?着这一幕,在听到?苏霄的灵感来源之时她就?已经不想再管后面的事情,可如今发生这场闹剧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垂眸扫了眼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秦桢,“这件事,本?宫——”
说到?一半,她对上了秦桢的视线。
秦桢对她微微点头?,无声道:“我来。”
不管是在瑶山被贸然绑架,还是如今一口黑锅压下,这一场又一场的闹剧,也需要就?此打住。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场中的玉雕身旁,明若姑姑也适时地给她让了路,面对满是狐疑的视线,她不疾不徐道:“各位好,我是祁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