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言笑着看向王炳章,眼睛里闪着自嘲的光。
“怎么样,没有想到吧,虽然我自己也不想承认,但是秦岳真的是那个最了解我的人。”
俞言说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顺,之前那些朦胧的思绪,也终于在她舒缓的语音里,变的清晰流畅起来。
“他知道我是因为胆怯,不敢一个人生活,才会一直想要有个孩子,曾经我执着于那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真情真意,哪怕是我的孩子,我都不相信,他会让我快乐,但是如果是他辜负了我,那么我至少可以催眠自己,这是我自己的债。”
俞言不再顾忌王炳章,她望着远方,慢慢的吐出自己的心事,王炳章也不打断她,而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默默聆听着。
“可是我就是想要有这样的一个羁绊,我需要一个被需要的感觉,因为我始终没有找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意义。”
俞言开始变的激动,但是她突然又平静下来。
“这个秘密,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竟然被秦岳发现了。”
俞言嘲讽的笑笑,王炳章也跟着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那个人精子,把我们都拿捏在他手心里。”
王炳章扔掉手里的烟头,狠狠的碾在脚底下。
“我从来不觉得我和秦岳之间是爱情,我一遍遍的反思我和他的曾经,我想知道,我是如何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
俞言继续说着她的心事。
“于是我发现,我这一辈子,注定是死局。”
王炳章抬头看看俞言,似乎是不太能理解俞言的话,俞言满意的看到他疑惑的样子,她才笑了笑继续说。
“我那个时候,急着找一个避风港,我看似努力的前半生,实际上,也只是像一个沉默的钓鱼佬,我在等着那个可以让我上岸的大鱼。我想要有一个人,把我拉出我那泥潭一般的人生。所以当我遇到了秦岳,我几乎是没有挣扎的就投入到了他的大网里。”
对于俞言的话,王炳章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俞言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她看似倔强又如何,看穿了也只是她的伪装而已。她始终是胆怯的,她也想要有一个依靠,有一个允许她软弱的怀抱。
于是成熟多金的秦岳出现了,她在和自己身边出现的其他选项对比之后,就痛快的选择了秦岳,即使这段婚姻,会让她直接变成一个备受争议的后妈,她也没有畏惧,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的力量,在她内心的那些顾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当时,不管是不是秦岳,我都会踏上这条路,我只是需要有那么一个人。你明白了么?”
俞言看着王炳章脸上的表情逐渐从纠结变得舒展,她就知道,王炳章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她缓缓的叹着气,说出了这沉重又无力的回答。
“我这一辈子,注定是死局。所以我恨过秦岳,之后就开始恨自己。哪怕让我再次回到当年,我知道要拒绝秦岳,可是我依然不敢保证,我会拒绝其他人。”
王炳章已经指尖夹着燃烧的半支烟,已经不再抽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抽光了一盒烟。现在这烟味在他的口腔里转着圈,让他尝到了更多的苦涩味道。
“但是我依然不想见到秦岳,他的出现,只会让我努力想要忘掉的过去,不断的重现。他应该也明白,我厌恶的不是他,而是知道我的过去,甚至现在,依然可以轻易洞悉我内心的他。”
香烟已经燃尽,闪烁的火星燎到了王炳章的手指,他惊的快速的抖落指尖的香烟。
“我曾经想象过,等我们都老的耳聋眼花的时候,我是否能够心平气和的跟秦岳说话。”
俞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让王炳章沉淀下来的心绪暴乱了起来。
“是啊,真的能有那么一天么?”
王炳章突然握紧拳头,一个孟子站了起来。他突然的变动,也吓了俞言一跳,但是他站起来以后也不急着走,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的喘气,好像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走了。”
王炳章看着俞言,他的眼神让俞言心慌,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叹息一声,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王炳章走在路上,回头望望俞言家的老房子。现在已是深秋近冬,北方的树木已经凋敝,俞言家门口的老杏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杆子立在秋风里萧瑟。王炳章透过干枯的枝干,看着俞言。她仍然坐在那里没有挪动地方。
“算了,就这样吧。”
王炳章回去时,感觉自己的肩膀,比来的时候要更重了。
原本,他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着把秦岳的计划出卖给俞言。没道理他们两口子吵架,闹着只闹着他一个人烦恼。并且,怀揣着这样多的秘密,他实在寝食难安。
在听了俞言的这些话以后,他又自觉的默默退了出去。何必呢,人活一世,不过几轮春秋,谁又能说谁活的对还是错呢?既然俞言也坦言,他们注定要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么他们的结局,冥冥之中,或许也早就注定好了。
“秦岳,一切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