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缓缓摇了摇头,将包好的药递过去。
秦二娘一手接过药,一手想要抱着圆子,却被一旁少年抢先抱起,“我送你们回去,烦请带路。”
此时秦二娘才来得及细细打量一下眼前的人,一件青色暗纹长袍,玉冠束发,眉目俊美,气质温和。
这气度看着就非富即贵,更遑论为人还谦卑善良,定是大家之子。
她忙施一礼,言辞恳切道:“多谢小公子。”
秦二娘在前面打着灯笼,许少卿抱着怀里的小团子跟着她,他的胳膊有些乏了。
但熬药之事拖延不得,许少卿的步子半点没有拉下,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停在秦氏当铺前。
“小公子,此处便到了,进去喝杯茶水吧?”秦二娘从他手里接过孩子,诚恳邀道。
许少卿留意门牌一眼,却摇了摇头,客气拒绝:“天色已晚,尚有人等我,就先走一步,你速去熬药吧。”
秦二娘也没再客套,她冲着少年鞠了一躬,便匆匆进去将团子的湿衣褪下,将整个人裹在软和的被褥里。
安顿好后,她便慌忙熬药去,熬到一半时汤家三郎回来了,看着脸色有些黑。
秦二娘没心情搭理他,未曾再抬头看一眼,只低头熬药,院子里都是药材苦涩的气味。
汤三郎悻悻然站半晌,也无人搭理,他轻咳一声:“怎地熬药了?”
秦二娘扇了扇火,平淡道:“待圆子明日烧退后,我便带他回乡下去,当铺每旬的进息账房会给我送过来,你的小妾,你的孩子自己养罢。”
“若你还想在当铺打下手,按跑堂月银每月结于你,你一人可以在此处住,但旁人不可。”
话音刚落,汤三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之前我们不是已商量好了吗?为何突然变卦?”
“你说为何?你与那贱妇早已珠胎暗结,何必询问于我,你自养去吧!我秦家的产业只养我和我儿,你不想呆了可离开。”秦二娘憋了一天的闷气终于发了出来,锐利的眼神狠狠扎向他。
这么多年,愧疚于因自己疏忽导致圆子痴憨,再者自己又不能生,她对夫君算的上是多方忍让,处处迁就。
以至于她自己都忘了未成婚前,她也是镇子上有名的霸王花,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他汤二郎一个破落户,半入赘的小郎,何时开始敢同自己叫板了。
她冷哼一声,将熬好的药晾出来,拿蒲扇轻轻扇着,待触口温热便给圆子端进去。
汤三郎颇为心虚的跟在她身后,他刚刚从崔红娘那里回来,谁能想这小蹄子丝毫沉不住气,竟上门来闹。
本以为秦二娘得捏着鼻子认了,自己再哄她几句也就罢了。
不想,她脾气竟这般大了。
秦二娘一手搀起圆子,一手喂药,苦涩的药汁刚沾到嘴边,圆子就偏过头躲着。
连着几下都没喂进去,看着一旁直愣愣傻站着的如木棍般的人,秦二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过来搭把手,扶着点。”
“哦!”汤三郎坐在床沿,揽过孩子的肩,圆子乖巧偎着他,微微阖着的双眼下是细密挺翘的睫毛。
他心中突然翻涌出一阵酸涩感,这是他的孩子,是那个奶声奶气喊他阿爹的孩子,他曾经也对他抱有那么多的期待。
但造化弄人啊,他好好的儿子怎么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