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外头正落着雨,夜里风寒,身子刚恢复不久,免得再着了凉。”
梅姐将汤药置在桌台,而后迈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窗缝间漏泻细密雨水,滴到手背掀起阵阵寒意。
院落里那棵老槐树披上一层夜色,树影婆娑,时隐时现,诡秘得像深渊张开滔天巨口。
梅姐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掩住窗户隔断袭入的冷风。
这般寒夜,也不知这小姐站在何处做甚,外面乌漆麻黑的能赏着平日见不到的景色?
苏潋月体质偏寒,自然对寒冷更为敏感,易染风寒,加上天生体弱,各种药物断断续续地吃着,却不见一点好,勉强算是吊着半条命。
梅姐不敢过问主人家的心思,特别是关于大小姐的事情,她只得走回桌台用手试了试药碗外壁的温度,适当,则可趁热喝下。
这药颇为苦口,好在苏潋月并非娇蛮任性之人,即便常年病痛在身,但未曾有过抗拒怨言,每回都能面不改色地喝完,也无需枣糖蜜饯解苦。
这次亦然。
苏潋月静静坐在桌前低垂着眼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喝下,上升的缭绕白汽掩盖眉眼,抬手时一截苍白漂亮的腕线从袖间露出,白得晃眼。
内室安静到几乎生出一种晦涩的氛围,纵使过了这么些年,梅姐对这般气氛依旧不太适应,前几年还能自顾自地与苏潋月说点话,但如今的她只祈祷时间过得再快些,好能早走出这片压抑的地方。
不多时,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梅姐下意识松口气,先对着椅上的人轻声道:“大小姐,是五娘将人带来了。”
待苏潋月投来一个不轻不淡的目光,梅姐才折身叫门口守着的几个姑娘把门打开。
雨意不知何时变大了,砸在屋檐瓦片好似重重落入心头。
寒风呼哧哧往里吹,在梅姐催促的眼神下,几缕沾染风雨寒气的红绸被人推着滚进来,质地厚重,像一卷纹着血花的暗红地毯铺散开来。
几具白嫩羸弱的身躯未着一物,赤裸胸膛略有起伏,清秀瘦小的侧脸毫无知觉地磕在红毯上,一身素白肌肤在烛光里流淌光泽,隐有奇异香气从那薄薄的皮骨下发散,勾着人的嗅觉。
姑娘们有些收不住眼神,红着脸将难得一见的少年躯体映入眼底。
“瞎看什么呢,眼珠子不要了?”
梅姐低声轻斥,赶着人往角落站。
这些少年既是进了苏府,就算和苏大小姐挂上了关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私有物。
几个姑娘站到昏暗之地,也不敢乱瞟,不多时,又听白玉珠帘拂动碰撞,绰影徐徐,梅姐刻意压低的声音随之响起,“大小姐,可有入眼的?”。
苏潋月交叠着双腿坐在红木椅中,搁在扶把上的手指纤美流畅,腕骨凸起,青色血管深埋在病白皮肤下,看起来恹恹得病态。
她并未穿繁复精致的美丽襦裙,只着一袭简洁款式,饶是如此,那张绮丽面容在浅素着装中平添几分靡绯之色,不显寡淡,亦无庸俗。
胆大的姑娘仅抬头偷瞄一眼,苏潋月的身影在掩珠帘下模糊不清,唯有薄红的唇在恍然间晃动烛火。
古有传言,唇薄之人生来薄情。
那这张漂亮的嘴唇最终会吻上谁的身,吐露怜惜爱意,在谁的耳畔诉说甜蜜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