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自己。
当然是喜欢的。可要是为了他丢了命,谁知道还没有下次穿越的机会。命运之神能眷顾她一次,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还能再穿越两次、三次、四次所以这种喜欢,对比平安顺利的一辈子,还是放下算了。
就像李琼。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看到他的画像的时候,听到白历青说的关于他的情况的时候,她其实觉得老天真好,给她丢下一个金子做的馅饼。就算当场被砸死,她都觉得,能和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她穿越过来,值了。
可能这就是死过一次的人的感受,对于上天降下的一些仁慈,她都会格外珍惜。
因为过于珍惜,她每做一个决定,心中都会以自我为中心,想上很多次。毕竟,谁都不知道下一次复活的机会会在哪里。
像她这样小心翼翼的人,是不可能豁出一切去追求爱情的。
所以,算了,那也不错。
至少她能富足地生活一辈子,不亏。
雨下了一会,山上的空气逐渐变得潮湿。
银钩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婆子。
她们走进来,朝她福了褔身。
“白小姐,夫人让我们过来帮着您下山。”
看,周氏已经在朝她示好了。
白鹿见了,点点头道:“我东西不多。你们把我这个人弄下去就成,轮椅太笨重,我让人去叫家丁了。”
带头的婆子哎了一声,走过来蹲下。
“那白小姐过来,由老奴背您下山。其他的您不用操心,我们会看着做的。”
她应了一声,靠到她的背上。
“落雨天冷,嬷嬷等等,我去拿件披风来。”
银钩看了看外面还未停下的雨,喊了一声,从带上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藕粉色的披风,披在白鹿的背上。
紧接着,她打伞撑在她的头上,陪着一块下山。
青山山势不高,因为下雨的原因,半山腰上雾蒙蒙地一片。
白鹿撑起身,朝通往安京的官道上看去,水雾遮住了她的视线,上面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更别说琼玉这个人了。白鹿自嘲笑笑,复又靠了下来。
她在想什么?
白鹿突然有点看不起自己。
这么优柔寡断地,有什么用?人是她自己赶走的。她一个脾气不好,自私又跋扈的一个人,他能忍这么几天已经是不容易了。现在人走了,她又在这里希望什么。是觉得现在危机解除,所以想要可劲地作吗?
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和别人在一起,除了祸害其他人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作用吗?
没有的。
白鹿叹了一声。
银钩将她的一切表现看在眼里。
但她没有劝说她。
如果放在以前,她会安慰白鹿,会说些话宽慰她。但现在,她觉得这种事还是让她自己安静会儿比较好。若是真的能放下,那最好。像她这样的贵女,又是在晋国这样的地方,本来就不应该有这种出格的想法。
而若是放不下,怎么说也是白历青的女儿,无论如何她也必定要做出与她享受的富贵相称的牺牲来。就是她不愿意,也自有人逼着她愿意。
世界就是这样,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永远都是付出多少才能获得多少。
可这个道理,只有她自己悟出来了,才能算个道理。而如果让她讲给她听,以白鹿的性子,也许今天会记得,但明天,或者后天,就抛在脑后也说不定。
虽然心悦她,但银钩从没有臆想过自己能和她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一旦她们的交往超脱了社会的认知。除了作为社会的异端被所有人唾弃之外,她们什么都得不到。
周双燕等在山下。
白鹿朝她挥了挥手。
一见到她过来,周双燕脸上便绽放出笑容。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身后的丫鬟连忙撑起伞跟上。
“阿姐。”
她跑到白鹿面前,亲热地喊了一声。
白鹿笑着应了。仿佛过去的两个月里什么都没发生,她们还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所有人都乐得粉饰太平。
她们相携着上了车,白鹿面带微笑,是个温柔的姐姐周双燕面带微笑,是个活泼的妹妹周氏面带微笑,是个慈爱的继母。她们就是模范的一家,就和两个月前一样。
但唯一与过去不一样的是,所有人都在有意说和。心中再也不想着争夺些什么,妹妹不像个妹妹,姐姐不像个姐姐,继母不像个继母,露出了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
现在所有人都好了,这就是她们的正轨。
她们是完美,却又虚假的一家。
白鹿笑笑,扶着周双燕的手,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小女儿才会说起的闲话。
周氏在她们身后微笑:“燕儿,我与你姐姐有事要商量,你先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她们抬头看过去。
她的笑容中没有恶意。
周双燕还在犹豫,白鹿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母亲说。”
既然她这么说,周双燕抬头看了白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那回去后,我再来找阿姐。”
白鹿点头,应了。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周氏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周氏看着她上了车,这才走过来。
“上去吧。”她开口,脸上表情淡淡的。
白鹿不指望她对自己的态度能转变得有多厉害,见到这副平淡的模样,她已经满意了。她们原本的关系,便就没有亲密到哪里去。
银钩和惜枫搀扶着白鹿上了马车。
周氏在她们之后上来。
一上来,她面朝白鹿,在她对面落座。没等马车启动,她便开口,语气颇有些诚恳:“你的伤,是我做错了。”
银钩沏了茶,放在她们面前。
白鹿看着眼前静止的水面,吩咐银钩:“让他们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