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视线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 呆滞地盯着妆镜下摆放整齐的那?几?支发簪。
她设计了心思,想用这几支裴慕辞买的发簪哄他高兴,免得?小气鬼回来又闹别扭磋.磨她。
安乞的嘴唇一开一合, 发出来的声音却荡了好远好远,唯有“染上瘟疫”四字, 像是一块无形的石头, 压在了她身?上。
清妩大脑刹那间空白, 哑巴了许久, 才?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想去看看他。”
说罢,抬腿便往殿外走?。
“姑娘, 不可!”安乞拦都拦不住, 情急下也不管男女之防,一把抱住她的双腿。
主公吩咐过不许告诉姑娘这件事,他老实说出来不过是不想二人之间再生误会。
一个谎撒下, 后面就需要用无数个谎来补。
想来主公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刚才?交代他之前才?犹豫了那?么一瞬。
尽管如此?,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姑娘隐瞒,不让她担心。
主公在涉及姑娘的事情上, 总不似处理其他事那?般冷静。
“我?就去看他一眼, 远远的看一眼。”清妩知道甘泉宫后门有条密道,若脚程快些定能?追上。
“主公没有在忠议殿,是在西宫接见?右相和李御史时染上的。”安乞倒不是怕挨骂, 只是想守好姑娘这一边,免了主公的后顾之忧。
清妩偏头看向他, “李御史?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安乞咽了下口水, 顾忌到李御史是前朝落榜之人,他怕清妩听见?前朝的事之后伤心, 便开始吞吞吐吐的敷衍。
清妩光看他的表情,就猜到大半,也不逼问?,只唤来含月,“去查这个李御史,最近几?天都见?过什么人,挨个列明性命官位,交到我?手上,”
含月从前就做惯了这些事,重新拾起倒也做得?娴熟,还给清妩荐了个人,“姑娘,叫霍勋助我?吧,两个人的速度也能?快些。”
霍勋是明惠帝身?边的那?个暗卫,当初陪着清妩去了桃花村,被?裴慕辞抓到之后,回京到南门做了个城门郎。
“好,你们俩仔细摸清楚,包括他家?人去过哪,在哪里逗留过较长的时间,这些都要列给我?过目。”
要说当今谁最想搅的宫里不安生,那?非祁域莫属,李御史应该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但是若能?从李御史的家?人入手,大概就能?摸清祁域的活动范围。
清妩从最初的心慌中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看向安乞。
“李鹤李医师还在医署就任吗?”
鹤爷爷年纪大了,早到了告老还乡的年龄,也不过是为了给容昭公主调理身?体,才?一直待在宫里,清妩抱着一丝希望,想让李鹤去看看裴慕辞的情况。
安乞本来还担心姑娘承受不了这样的消息,没想到她已开始井然地布置前后,当下升起一股佩服。
“姑娘不必操心这些,主公都已经交代过了,顾军师马上也到宫里来主持大局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您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顾寒江回来了?那?杜令虞呢?”清妩记得?裴慕辞当时说他们二人带着大部队拖在尾部断后,她想着让杜矜多?接触些朋友,所以?也没有阻止。
“是,都回来了。”安乞瞧跟在他后面的小黄门抬来软轿,催了两声,“姑娘,主公命我?护送你去公主府避祸,走?吧。”
清妩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沉浸在她自己的思想里,“凤鸣宫安静,你去告诉杜矜,我?在那?等他。”
安乞见?她执意不肯走?,转头让小黄门去传杜矜进宫,他亲自去接顾寒江。
过不了多?久,宫里的人都会知道裴慕辞染了瘟疫,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怎会放过这样好的时机,肯定会按捺不住的倾巢而出。
在此?之前,他要把主公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都做好。
清妩也没有多?留,慢悠悠地走?出寝宫。
红砖漆瓦,巍峨奢华。
纤细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窄道里,显得?那?样无力而渺小。
凝春还像从前那?样跟在后面,沉默的不讲话?。
清妩走?到新修的牌匾下,半倚在门框边,看着金黄的日光西落,最后全部掩入地平线内。
“阿妩。”
杜矜早早就知道清妩唤他进宫做什么,所以?脚刚踏在地上,就先去了趟事发的西宫,指挥人处理了可能?带有病源的鲜血,又远远观察了裴慕辞的情况,才?敢来见?她。
“若没有这场瘟疫,裴公子也只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了。”
清妩不可思议地掀起眼皮,指尖微微蜷缩,慢慢嵌进肉里,她却不觉得?疼,“那?怎么办呢?”
现在汴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可再也经不起另一场折腾了。
清妩还在心里劝慰自己,不停的给自己的担心找借口。
明明裴慕辞从接近她开始就目的不纯,明明他处处与她作对,偏不要她做顺心顺意的事情,明明他满嘴搪塞,至今不肯跟她说实话?……
她想了好多?好多?,这样的人,她就该赌气着再也不管他了。
可想着想着,眼眶又开始不受她控制地一热。
杜矜将她从始至终的反应看在眼里,压住心底的起伏,用很?低的声音问?道:“阿妩很?喜欢裴公子,对吧?”
清妩知道杜矜对自己的情愫,所以?更难启齿心中的复杂。
杜矜想擦掉她眼角的莹珠,伸出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转而拍拍她的肩。
他听见?自己平淡说道:“裴公子身?上毒素冗杂,解毒换血的过程中,就可以?把瘟疫顺势清除掉了。”
“换血?”清妩还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方式,难怪杜矜最初说这解毒过程是常人所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