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跟着岑医生走进那个月亮门,笑着的脸有点僵硬了。他努力回想着,回想着这里怎么如此熟悉?抚摸那亭子的每一根柱子,每一个角落,坐到石凳上,看着石桌上的古琴。忽然,仿佛回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也是这样一个亭子,坐着一个美丽的白发女人,她轻抚古琴,唱着什么歌。
忽然转头去看郑凯,郑凯也正在看他,两个人相顾无语。一时间,各自心里翻江倒海。所有的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原来,原来前世我们竟然是那么要好的君臣,师徒,朋友,兄弟。我们共同爱着同一个女人,她,是自己一生中所爱。
许久,一龙哑声对岑医生道:“岑大哥,真的有前世今生一说吗?我怎么好像来过这里,他,郑凯,是不是应该叫子佩?”岑医生泪目,叹气道:“前世今生,你们都经历了太多。如果你想起来了,你还会和贺锦在一起吗?”
一龙的泪水瞬间如断线珍珠,转头看向郑凯,哑声道:“郑凯,怎么办?我太爱她了,我知道我不能放手,不管她是贺彤彤,还是贺锦儿,我都不想放手。但是,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对不起,子佩,我不能放手我的爱人。”泪水汹涌的挥洒。五百年的追随,历历在目。难怪今生那样沉醉于彤彤,原来爱的太深,已经嵌入到灵魂深处了。
郑凯微笑着,却流着泪握住一龙的手,道:“一龙,皇上,朱玉,不管前生我是谁,前世毕竟是前世,今生,我辜负了她,怎么还能亵渎她呢?尽管我也那么爱彤彤,但是我也尊重彤彤的选择。不管她怎么选择,我对你的感情不变。”两个人相互拥抱。
忽然,有琴声响起,回头去看,只见贺彤彤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那里,轻捻琴弦,戚然唱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等到她唱完,无人不落泪。
琴声停下,彤彤许久不能自已。脑海中一幕幕往事重现。五百年前的表哥是自己爱了一生的人,上一世,自己又与他重逢,缠绵恩爱。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原来,这许多纠葛也是有原因的。所以,郑凯离开,自己才那么心碎。那么心疼。原来,一旦放手,就错过了今生。
彤彤的泪水裸了又裸,凄然道:“子佩,子佩……你还记得我吗?”郑凯再难矜持,放开一龙的手,冲过去拉起彤彤,拥在怀中,痛哭道:“锦儿,锦儿,我的锦儿,原谅我那时候抛下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彤彤忽然搂住他的腰,放声痛哭。静亭,久久回荡着两个人的哭声。许久,许久。一龙悄悄拉着默默哭泣的岑医生,两个人一起走出月亮门,回到客厅。一龙笑着,却难以挡住泪水无顾虑的离开眼眶,尽情挥洒,坠入尘埃。岑医生拍拍他的肩膀,道:“朱玉,他们又在一起了,你觉得开心吗?”一龙道:“以前不知道,今天忽然豁然开朗,难怪彤彤那么喜欢郑凯,呵呵,这下好了,这下我终于可以释怀了。衷心祝福他们两个。”
郑凯轻轻放开彤彤,拉她坐在石登上,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道:“看,你的头发真漂亮。”彤彤看着郑凯,哑声道:“子佩,前生爱你,很爱很爱你,但是,那毕竟是前生,现在我们不能太自私,放下一龙,太不公平对吧。所以,……”郑凯捂住她的嘴,拥住她,道:“锦儿,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懂,希望你认认真真爱他,好好爱他,今生,你就是他的爱人。来生,我一定不放开你的手。不管你是贺锦,还是彤彤,不管你贫穷还是富有,不管健康或者不健康,我都会找到你,不放弃你。直到死。”彤彤抱住他的腰,默默地靠在他的肩头,不再言语。月亮从头顶一点点又慢慢西沉。郑凯始终不愿意放开彤彤,彤彤也不愿放开他。
一龙没带孩子,一个人回了家。自己更坚定了信念,一生默默守护彤彤和郑凯,绝不后悔。这样想着,放空心里一切私心杂念,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朦胧中,有人轻轻推他,道:“一龙,起来进屋睡吧,我也抱不动你啊。”一龙觉得有点不真实,以为是梦,睁开眼,只见彤彤的脸离得自己那么近,不觉呆住。
彤彤轻轻吻一下他的脸,道:“一龙,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你,不要我了吗?”一龙瞬间泪目,心被融化的一丝不剩。认真体会彤彤吻自己的感觉,哑声道:“彤彤,锦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彤彤的气息吹动着他的耳膜,轻柔的道:“一龙,今生,我只是贺彤彤,我爱着朱一龙。一龙,你爱我吗。”一龙起来抱住她,深深拥入怀中,泪水在流,在流。
彤彤拍着他的背,道:“我还是你的小女孩吗?”一龙不能自已,哭道:“是,永远都是。我爱你,彤彤。”彤彤也哭着哽咽道:“一龙,前生我是贺锦儿,所以我爱郑子佩,可是,今生我是贺彤彤,我爱的是朱一龙。谢谢你对我那么好,也谢谢你对郑凯那么好。来世,我要做你的母亲,大姐,深深呵护你,爱护你。”一龙抱起她,一步步回到卧室。吻着她的女孩。想起了,那个大雪中被自己用雪球打倒的贺锦儿,想起河边月光中被自己深深强吻住的贺锦儿,想起用簪子划破脸的贺锦儿,想起白发苍苍的柔弱的贺锦儿,想起,在自己怀中死去的贺锦儿,…亲吻着彤彤,泪水尽情滑落,滴在彤彤脸上,身上……轻轻道:“锦儿,今生,我用我的命爱你,爱你……”
开春,郑凯正式回到工作室,他依然担负起所有的工作。单梅依然是他的助理,话比以前还要少,脸上的表情依然木讷,只是,有时,看郑凯时,会不自觉的有些许的温柔。无意间,会被郑凯看到,郑凯总是淡然道:“单梅,我不想让彤彤难过,好吗?”每次,单梅都会垂目低头。
有时,在胡同后院,郑凯与贺彤彤无意被大家腾出空间,让两个人一起待一会。岑医生会特别开心,他的大人与夫人那样坐在一起,好像是自己几百年的梦想实现一样,开心的像个孩子。和一龙对视,总会有深深愧意,一龙总会拉着他的手,道:“夫子,你不要怪我好吗?今生,我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爱她了。”岑医生叹气道:“怎么会怪你呢?今生有今生安排,老天爷安排好的。对吧?”
而每次,郑凯与彤彤也只那样默默坐着,一起回忆着过去,有时,彤彤会失笑,郑凯竟然知道他在笑什么?有时郑凯忽然不自觉摸彤彤的头,彤彤笑道:“表哥,我长大了吗?”郑凯也失笑。两个人再没有一次握过手,也没有过一次相拥。
单梅和大家一起也这样为他们留出时间。她很乐意这样,虽然知道,他们两个没有过分的举动,可是,每次这样默默待一会以后,郑凯都会有一段时间好心情。
那年年底,彤彤接手香港工作室的一切事物,这样一来,和一龙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少了。当然和郑凯更是很少见面。春季巡展,彤彤带着朱航回了郑贺庄。走的时候,她一个人离开的。甚至没有回城里的家,就去了飞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