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仲夏天里不去纳凉避暑,翻在懒洋洋赖在床上的那位,除了自家好姑娘,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选。
樱草只觉自己的火气腾腾上涌,登时便柳眉一竖,“我说您怎么还在这床上赖着?就快到申时了,夫人和五公子的车马怕是已入了城,您还是抓紧换件衣裳再换套钗妆,免得病恹恹地教夫人担心。”
“夫人?”褚阅微怔了片刻,忙不迭在心中叫苦,心道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四夫人和褚行这茬。
“是啊,您昏倒不醒之后,夫人以为是大姑娘魂魄作祟,便携了五公子到京郊灵泉寺为您诵经祈福,说是一来想超度大姑娘,教她别再来缠着您,二来也以免病气传给五公子。”
“哦——”
褚阅赶忙做恍然大悟状,心里却冷笑道这四夫人哪里是什么祈福,八成怕是知道了褚姵和那杯安神茶的事,胆小懦弱又过不去良心,便趁着兵荒马乱之际逃之夭夭了吧。
“樱草我问你,平日里我和,”她看向正在黄木柜前翻找衣物的樱草,踌躇片刻,这才小心问道,“我娘,很亲近吗?和行儿呢?”
樱草好容易扯出来一件妃色湘裙,此刻并没多心,头也不转地回道:“夫人倒是还好,虽对您琴棋书画要求得紧,但终归是为了您能嫁个好人家。倒是五公子很黏您,不念书不上课的时候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您。”
褚阅听她说完,只觉胃里阵阵拧痛,顿时像被踢扁了的鞠球,耷拉着肩膀坐在床畔,了无生气。
四夫人那头倒是可以装装温顺,但整日对着褚行那小人精,她这好吃懒做还爱臭美的“褚阅”本性迟早得败露。
本以为选了褚姵的壳子,从此就能安稳地过上“日上三竿起、酉食毕便眠”、远离那些账本议事折子的好日子,却险些忘了比起“孤家寡人褚阅”,褚姵可是个拖家带口的。
真是愁死个人呦。
褚阅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由着樱草把她揪起来换上那身妃色夏裙,又等樱草唤来杏黄,两人合力为她仔细地重新梳了发髻,乖乖出了寝居。
时值七月,昌都地处南部,如今已是十分炎热,褚阅刚迈出屋门、踏上长廊,便觉热阳焦灼,在外站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鬓角便已有热汗流下。
轻挥罗扇,她不耐烦地踮脚望了望廊下郁郁葱葱的庭院,又向月门口看了许久,轻叹一声,“我说这车马入城后用不上半柱香便能回府,即便是要先去给二姐‘复命’,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杏黄伴在她身旁一手捏了一把扇子,乖巧地为自家小姐和樱草姐姐扇着风,“姑娘且莫急,夫人和五公子自庙里回来,怕是还要去祠堂为大姑娘上柱香的。”
褚阅转脸瞧了眼甚是乖巧可人的杏黄,似乎对小姑娘的柔软声音很是受用,忍不住伸手轻捏了一把杏黄的嫩脸蛋,“好好好,就听杏儿一句话,再等等就是了。”
杏黄何时曾见过自家姑娘这般戏谑孟浪,被吓得浑身一僵,忍不住悄悄向樱草背后缩了一缩。
已见怪不怪的樱草见状毫不客气地一把拍落“毛手”,一面护住惊惶的杏黄,一面板起脸一本正经教训褚阅:“杏黄还是个孩子,您怎能随意占她的便宜,这要是教外人瞧见了,指不定怎么编排您呢。”
褚阅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者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
“您可没比登徒子好上多少,明明从前还是个温婉可人的闺秀,怎么现在起得又晚,吃得又多。先前二姑娘遣人来打听您的饮食,我可是厚着天大的脸皮才好意思说出来您了无食欲这句话,真不知——”
樱草这话方说了一半,月门口便传来一声嘹亮的阿姐,带着少年独有的灵动欢快,令褚阅莫名地觉着耳熟。
她眼皮一跳,立刻就认出来那是褚姵同母弟——褚行的声音。
看来她这是要上戏了。
褚阅眸色一沉,迅速敛去脸上的嬉笑神色,重新摆出一副独属于“褚姵”的温顺面孔,向一阵风般冲进月门里的那个长发少年绽开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行儿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