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百余号人又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李若凡以为这唬人恰巧唬到了位，有些沾沾自喜，怎料这天突然就黑了下来。

他抬头一瞧，半空中尽是密密麻麻，间不容发的长枪，把日光挡得严实，弹指间便如狂风暴雨般倾泻了下来。

李若凡双腿有些发软，但他已无退路，必须硬扛。

只见长枪覆涌而至，李若凡一边四处翻滚一边挥舞利剑，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蛇行蔓延，不绝于耳。

舱里的壮汉见此情景，不忍直视，捂着耳朵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心里不禁为李若凡捏把汗。待到枪雨落尽，他们才敢探出头去察看情况。

李若凡满身血污，身上衣衫开裂，内里也是鲜红一片，似乎受了重伤。

几个壮汉想出去扶李若凡进来，但又惧怕枪雨再临，几人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迈步。

李若凡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身上血污是翻滚躲避的时候沾染上的，但衣衫开裂处确是真真切切地伤到了，虽然都是擦伤，但出血量却是不小。他不太能忍痛，鼻子一酸，眼泪倒有几分要夺眶而出的架势了。

这时对面船头有一长臂汉子信步而出，笑道：“这位少侠，我可未曾听闻过这‘佛怒金刚’双城子善使剑法啊，而且我刚刚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你师父已经快不行了，你觉得他还能护得住你吗？”

李若凡一听到双城子出了事，如遭晴天霹雳，悲从中来，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裴霜曾说当今世上只有四人能救他，现在少了一人又该如何是好，裴霜岂不是没得救了？

那人见李若凡没有应答，又继续高声道：“吾乃铁枪门二掌门‘夏至雨’林琵琶，今日你为了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我甚是感动，要是少侠今日能接我三枪，我便可饶少侠不死。”

李若凡沉浸在悲伤中，本就不愿搭理林琵琶，更何况是此等无礼挑衅之言。

林琵琶双眼微眯，鬓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动了火，往后打了个手势，立马便有三人抬了一杆牛腿粗细的巨型长枪上来。他单手托起巨枪，灌输内力于内，直着身子抛投而出。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量，显然是看不起李若凡。

李若凡重重地抹了一把眼睛，猎猎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不知道是不是抛歪了，巨枪是向着船舱去，怎么都不可能砸到他身上。

不过船舱里的几个倒霉蛋怕是必死无疑了。

李若凡曾经问过裴霜，江湖上的侠客会不会为了贯彻自己的侠道而牺牲自己去救人。

裴霜的回答是：“侠道决定的是他们要如何去救人，而决定救不救人的，是人道。救人是因为善良，而牺牲自己只是因为无能。我不希望你牺牲自己去救人，但是你绝不能因为害怕牺牲而见死不救。”

这段话一直在李若凡的脑海里回荡。

长枪即将落到船舱之上，龟缩在船舱里的幸存者已危在旦夕。

李若凡似乎是做出了选择，发足狂奔，在巨枪落地前的最后一刻一跃而起，挡在了巨枪与船舱之间。

右肘深屈，左臂前倾，目视前方。

“金脉·破军”

李若凡挺剑前刺，一股淡金色的剑气从“藏冬”剑尖斗然飞射而出，奔腾直上，与长枪枪头猛然相撞。

然而巨枪的势头之猛，非区区剑气能够抵挡，长枪势如破竹地驱散了剑气，逼到了李若凡身前，枪头重重地坠到了李若凡的剑尖上，火花迸溅。李若凡再也撑不住了，只好稍作退让，将巨枪引到了船舱西侧。

他印象中那里应该没有人。

坠落的长枪砸塌了甲板，半个船舱收到牵连，轰然倒塌。

这是李若凡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或许他想到过，却不愿承认。

他正义，他热血，他向往侠客。

但他无能，且不愿意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