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Chapter104(1 / 2)刺骨日首页

许苑生病了。高烧不退,药物降温和物理降温都没有用,她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烧的迷迷糊糊。

她总是陷入一个个梦境,梦见云市的那处已经被拆迁的房子,门口种了一棵很大的榕树,根系盘综错杂着。夏天的时候叶子绿的油亮,荫郁一直延伸到大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

她坐在台阶上,手撑着下巴,一直在盯着路口看。

有路过的街坊问:“小苑在做什么?”

“我在等爸爸。”

“你爸爸今天要回来呀?”

她冲邻居点点头,甜甜的笑。

她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老榕树投下的光影一点点移动。

夜幕降临了,夜晚有蝉鸣。

额头的热汗都被风蒸发掉。

微风吹着树叶簌簌的响,门口的青石台阶前没有人回来。

又是相似的梦境,这个梦里,她从来没有等到过父亲回来。母亲来了,轻哄着她,将她抱到屋里。

她埋在母亲的肩头,看着虚掩的大门,她看着那扇大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被抱进屋里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小苑。”

她顺着声音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浅笑着走进来。

梦境戛然而止。

她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当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熟悉的声音。她沉溺在其中不想醒来。太冷了,只有那片刻的自欺欺人的回忆才能暖她。

她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高烧退下来后,也一直发热,后边烧一直不退。

祁行臻看着整日昏迷不醒的人,见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嘴唇干涩,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要消失。

他拿了毛巾给她擦脸,身体,一遍遍的降温,可是没有什么用。

将人扶起来,一点点喂她喝水,吃东西,这里是他之前就准备好的容身之地,里面有储备的东西,每两个月一换,一直等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可现在唯一出乎预料的是他到带了一个病弱的女人来。速食她吃不了,别说吃不了了,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祁行臻就煮了白粥,凉到合适的温度就扶着她的身体,小心的一点点给她喂,可是吐的往往比吃的多。胃里没有东西,吐也只能吐酸水。

第三天早上,他掀开她的衣服,想要给她穿的舒服一点儿,才发现她腹部的伤口没恢复好,一直在发炎。

横在小腹上,那么长的一道刀口,看着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条件下伤口肯定是很难恢复的,但是他不能带人出去。找了消炎药给她喂,可是药喂进去,又会吐出来。

夜深人静时,这所隐秘的房间就像处在孤岛,与外界完全隔绝,好几个暴雨的天气,他靠在床边,将许苑扶着靠在他的身上,听着肆掠的雨声击打着屋檐,雨停了,就听不见任何声音,连风声和鸟鸣声都没有,浓墨般的夜遮蔽着一切。

床上躺着的人更加安静,他在她身边躺下来,不敢睡,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虚空揽着她的腰身,慢慢的靠近了她,脑袋贴着她的胸脯,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许苑身体的温热,体会到她心跳的频率。

“累了就躺一会儿,”他贴在他她的耳边,低声说:“但是别睡过去。”

许苑的额头都是汗水,身体却冷的阵阵痉挛,她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含糊不清的喊着“疼。”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一场怎么也停歇不了的大雨里,之前养的那条萨摩被车撞了,鲜血顺着雨水流,一直流到了她的脚步。

心里很疼,连呼吸都变的不畅,这次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蹲在那里抱着已经冷透的狗,哭的声嘶力竭。

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处火海之中,很大的火,浓烟让她无法正常的呼吸,她泄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凌乱的床上,看着母亲一点点爬到了床边。

母亲边哭边拉她,背着她在浓烟和大火里向外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摔倒了,她背着她一寸寸的挪动,地上都是血,手全破了,才把她带到门边。

门是锁着的,她听到母亲微弱的呼救,她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一下下的拍着门板,却等不来回应。

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渗出了血,她看着血迹眼神里面只有一片死寂和木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床前,是一个很熟悉的女声,她对她说:“你妈妈是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好好活着,没什么比活着还重要。”

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好疼,疼的她连呼吸都牵扯着皮肉。

她喃喃的,“疼……”

搂着她的人力道更紧了,一手伸到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热热的呼吸撒在耳边,“不疼了。”

他哄着她说:“不疼了……快点儿醒来就不疼了。”

忽睡忽醒之间,这个声音那么缥缈又不真实。

她有几分钟的清醒,只觉得搂着她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熟悉却又让她排斥。

只清醒了几分钟,许苑又陷入另一个梦魇。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往下飞舞,那条路上连车辆都很少,她跟着祁行臻的步伐一直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

白皑皑的雪里留下了两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突然前面的人回头了,在寒冷的雪夜里他的面容越发清俊。他回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笑了,他遥遥对她说,“许苑,闭着眼睛可以摸到星星。”

她也笑,说:“骗人。”

“你可以试试。”

祁行臻朝着她走过来了,明明那么一段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到她面前。

直到她看着他错身而过,身影越来越远。

她喊住他,问:“我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他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白茫茫的天地间这身影就要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头,只说:“走错了,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