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道听途说罢了。”姑鸣端起茶杯欲饮,不愿再谈。桑林越说的对,这就是只小狐狸,和狐狸打太极玩心思,累。
“说来,本太子倒是听说,”桑林越霎时凑近二人中间,玉葱似的手指点播着,“你们两也是旧识?”
“咳……”姑鸣一口茶呛在喉咙,险些吐出来。
容则斜睨着姑鸣,再看向桑林越,“只怕巫女已不记得区区鄙人。”
言语间,两人已不约而同看向姑鸣,一双眸子黑如砚墨,一双眸子亮如玄光。
姑鸣咽了咽喉咙,讪讪笑道:“哈哈,不过陈年旧事,陈年旧事。”
“子弈倒觉得”,容则稍作停顿,笑意深了,“终生难忘”。
这下,姑鸣茶也不喝了,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容少主见笑了,姑鸣当年少不更事,做了荒唐事,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索性说通了,免得每次见他就像见了债主似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荒唐事,”难得碰上一个让野丫头窘迫的人,桑林越的兴趣更盛,“说来本太子听听,也好给你们做个和事佬。”
容则的目光浅浅,笑意深深,不紧不慢道:“巫女言重了。”
那若有似无的注视,越发看的少女心思慌乱,素白的耳郭上渐渐爬上了微不可察的红晕,嘴上却还是不服软的,“少主见笑了。”
三人各怀心思的吃着早膳。
姑鸣被容则的“终生难忘”惊了,忘了原本要问桑林越的事,桑林越一心惦记着那件少不更事的荒唐事,只有容则一人就着清水把金丝糕吃了干净,心情格外舒畅。
容则走后,桑林越继续追问,姑鸣自是不能告诉他,一挥手赶了干净。
当独自一人静下来,八年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丢弃的记忆,却统统再次聚起来,隔着腐朽之气,一刀一刀撕裂她满目疮痍的过去。
八年前,朗台寨遭遇瘟疫,寨中人死之八九,姑鸣的阿爹阿娘也未能幸免。
小阿梨,独自一人守着整座死寂的空寨,曾经欢闹嬉戏的祭台下,零星的散布着无人认领的尸体,一具一具早已腐烂,由内而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整个寨子逃不了的,都死了,再也没有活人。
那时,她还不到八岁,独自一人面对整座死寂的枯城。每当午夜降临,不见五指的寨子突兀地燃起稀薄荧光,在半空中起伏成泣血的渗人阴森。这是鬼火,是逝去之人的魂在无声呜咽。
小小年纪的她应该恐惧吗?悲伤吗?还是绝望?不,都不是!
活着永远有比死亡更残忍更紧迫的事,那就是饥饿,极度的饥饿。
在濒死的饥饿面前,所有人性只剩下苍白。
小阿梨终日木然的穿梭在腐朽的死人堆里,扒拉出每一处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寨子里的粮食完了,就进山里找。
年幼的她记得阿娘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只要不死,就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