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颠颠的，要知道，他程鑫的零花钱可是跟成绩挂钩的！要这次二模还是全年级倒数，他下个月的游戏机可就飞了。

“来来来，路哥吃吃吃！”

程鑫笑着又给王路引夹了只大鸡腿。

考完试就是节假日，没补习的王路引在家舒舒服服地躺了三天，回校的时候就开榜了。

高三年级教学楼的入口，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左边理科榜右边文科榜，顶头四字：金榜题名，现在已经围绕了不少人。

王路引还没挤进去，就听到了一半同学的欢声笑语，一半同学的唉声叹气。

“唉，又没考好。”

“我这次进步了哎，整整一名！”

“这次理科好难啊，简直不是人考的。”

“是啊，在考场上除了翻卷子和转笔没啥可做的。”

“就是就是！老陈出题越来越变态了。”

“李明？他来考试了？”

“又是第一，大佬真牛啊。”

“语文12分都能拿理科第一？我天，收下我的膝盖吧！”

“这次题目都不算简单，要是降低点难度李明不可能是第一，理综和数学拉分太大了。”

“他还是别来的好，那阴恻恻的样子看得我都害怕。”

大热天，一个女同学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是不知道，他每次来上学，我们班都安静得跟停尸房似的。”

“不止你们班，隔壁班也没法大声说话。”

王路引伸长脖子，理科榜首赫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班李明。

他刚要往右看自己的名字，突然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王路引侧头一看，乐了：“呦，你来啦。”

程鑫比他矮不少，此时他拼命下压手臂往他肩膀上借力看屏幕：“我刚在倒数那边看了下，竟然没有我！”

他脑袋一点一点，眼睛跟扫描机似地一列一列地扫，忽然看到一个名字，声音是毫不克制的大声：“唉路哥！你欸！”

王路引顺着他的手指看去，119位后面，正是自己的名字。

二中一个年级一共一千多名学生。

六百多名理科生，四百多名文科生，自己一跃升了快三百名，能说是一飞冲天了！

托王路引的福，程鑫这次也跻身进入前三百，267名。

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抱住了王路引，在他耳边激动地说：“下礼拜来我家玩新款游戏！”

“好好好。”王路引笑得合不拢嘴，拍拍他的背，“低调、低调。”

两人就这么手舞足蹈地回了班，班主任王方平已经出院了。

他脑袋和手臂包得跟木乃伊似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猫抓的，但即使伤成这样，他也依旧带病上岗，不可谓不敬业。

“安静安静！”王方平开口，声音嘶哑，“离高考就只剩两个月时间了，你们还这么吵！像什么样子？”

“虽说这次二模考试是自命题，相对于一模难度系数是大了点，但也就一点点，班里退步的人竟然这么多！”

他严厉地说完这句话，班里顿时鸦雀无声。

“但也有考试进步的......比如我们班的王路引同学，进步非常大，这次考了文科119，全年级485名。”

话音刚落，班里哗然一片，王路引坐在后排，几乎全班都转了头，目光齐刷刷地朝他看。

这目光里有惊讶，有羡慕，更多的......是怀疑。

程鑫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两手藏在桌下悄悄鼓起掌，王方平看到这对同桌的互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程鑫王路引！你俩给我站起来！”王方平气得用力把卷子拍在讲台上。

“都快要高考了竟然还作弊！现在作弊，正式上考场了还有机会让你们作弊吗？！”

“六场考试每一场都让王路引传你答案，你俩明天把家长给我叫过来！”

事态急转而下，程鑫都懵了，前桌幸灾乐祸地嗤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他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成绩变化那么大，你以为老师都干什么吃的啊？每个教室都有监控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们了？”

接下来的话王路引已经听不清了，他全身都在颤抖，要是让妈妈知道自己作弊，那......

“老、老师，我没作弊......”王路引此话一出，班里瞬间安静了，“我是传答案了，但我都是自己写的。”

这话可比王路引承认自己作弊还让人惊讶。

自己写的？

这么难的卷子，常年倒数的人说这是他自己写的？

王路引不敢看身边僵直的程鑫，他说：“不信的话我可以当场做题自证。”

监控里确实没发现王路引有查手机或抄袭的嫌疑，王方平翻着他卷子微一沉思，当机立断地在屏幕上抄了一道新题。

“这道题和你解出的第19题难度差不多，你把这题做出来，老师就相信你。”

王路引把手心的汗在校服上擦了擦，在周围同学看热闹的目光中强装镇定地走上前去。

差生工具多，程鑫虽然是个学渣，但教辅书可不少，心血来潮偶尔也会做个一两道。

多么讽刺啊，这道题前不久程鑫刚和他讨论过。

他接过老师递来的触控笔，读了几遍题目，一笔一划地写下答案。

十分钟后，大题解完，王方平对着屏幕点点头，调成红色的笔在答案处画了个红勾勾。

“不错，有进步。”王老师把手放到王路引肩膀上，“这段时间学习劲头很足，坚持下去，你看，努力总是有回报的。”

“叫家长就免了，反省惩罚还是要的，帮凶也是凶，周四之前交一份2000字的检查给我。”

王路引松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他逃过一劫，程鑫就没那么好过了。

整节课他都被老师罚站，像一块沉默冰山般突兀地屹于班内，在炎炎夏日不断地散发悲凉的寒气。

王路引从没觉得身旁的程鑫有这么高过，终于熬到下课，程鑫被王方平叫去了办公室，他从后门猫着腰飞速跟了上去。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程鑫的背影是那么孤寂，源源不断的骂声和教育声传了出来，门口的王路引如坐针毡。

几个别班同学经过，都好奇地往里瞧。

“唉你们听说了吗？十九班那个程鑫考试作弊被抓了。”

“早听说啦，刚上英语课的时候老师还当反面教材跟我们提过呢。”

“怎么被抓的啊？”

“据说是考太好了被怀疑成绩不可靠，老师就调了监控。”

“唉真惨啊，监考没抓到，事后被抓到了。”

“怎么说话呢，要我说，就是活该！考试作弊本来就是不对的，都怪他俩，害得我排名退步几位。”

“他们班班主任还是王方平啊，那个老师可严了，这下惨咯。”

人群叽叽喳喳的，这些话语像啄木鸟一样啄着王路引的心。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同学们一哄散了，王路引忙往里一探，果然看见失魂落魄的程鑫走了出来。

“程鑫！”

王路引叫了一声，急忙跟上去。

程鑫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越走越快，直到后面跟着的王路引都开始跑起来追他了，他才停住脚步猛然转身。

“你干嘛跟着我！”

程鑫吼道。

他的眼睛红红的，王路引心一咯噔：“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

“我要被叫家长！还要背处分！还要在全校面前当着我爸妈的面念我的检讨书！”

程鑫从小衣食无忧，家境优渥，自然有些少爷脾性，这种毫不顾忌学生颜面的惩罚，让他的自尊碎得非常难看。

愤怒和悲伤在胸腔里疯狂地燃烧，人在失去理智下就会冒出许多肆虐而张狂的恶。

“你的成绩明明和我差不多，为什么短时间能取得这么大的进步？”程鑫冷笑一声，向他走近几步。

听见昔日好友也污蔑嘲笑自己，王路引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你什么意思程鑫？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题都是我自己做的。”他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你少来！你什么水平就算老师不知道，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鬼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作的弊？黑板上那道题前两天我刚问过你！你无非就是侥幸罢了！”

“要不是你作这么大一个弊我也不会被发现！现在好了，你只用写检查，而我却要......！”

砰的一声，王路引一拳狠狠挥到了程鑫脸上。

程鑫往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脸，下一秒，他怒吼一声，朝王路引扑了上去。

程鑫矮而胖，真用起劲王路引拼不过他。

他挥着拳头砸下，像小牛一样撞了他一把，王路引一个趔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从楼梯口摔了下去。

程鑫这才恢复了理智，猛地想去抓他的胳膊，但是迟了。

王路引后倒的速度太快，几个翻滚，脑袋在楼梯角上重重一砸，在尖锐的上课铃声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程鑫被吓傻了，他哆嗦着两腿下去想查看王路引的伤情，刚走到他身边，王路引突然像数据一样散开了。

就像变魔术一样，从他的脚开始，分成了黄色的颗粒，这颗粒又变得极细，像香上的烟一样升腾起来，最后一直延申到头，连带着地上的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亲眼目睹一切的程鑫跌坐在地，汗湿了整个校服，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尖叫声震耳欲聋：

“鬼！鬼啊——！！”

男生在走廊里奔跑，吸引了不少同学老师探头看，突然一道黄光从王路引的身死之地蹿进了他的后脑勺，程鑫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