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年4月4日4时44分44秒,不明地外天体撞击地球,星体碎裂无一人伤亡,目前,章中烈院士正带领科研团队举身前往......”
王路引一身夏季校服,站没站像地歪在电视机前,下巴都快要掉到盘子里的煎蛋上了。
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刚点开电视的王父也是一脸震惊,只有王母在一尘不变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大呼小叫。
“王路引!”
王母挥着油乎乎的锅铲河东狮吼道:“你要不要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都快要迟到了你怎么还杵在这?!”
“咳咳!......马上马上!”
王路引从震惊中回神,眼睛向上飞扫墙上挂着的时钟,扒着筷子埋头狂吃起来。
“我吃好了!”
碗筷往桌上一丢,噼啪的玻璃碰撞声中,王路引扯起被踩塌下去的鞋后跟,从桌上抽了片面包塞进嘴里。
王母站在他身侧,贴心地给他翻扯好被双肩包压住的校服领子,絮絮叨叨地说:“待会二模不要紧张,就按平常心去考试,上次没考好不要紧,这次一定能考好,再黑暗的隧道也有出口,光明一定就在前方......”
王路引长得高,很大原因是王母每天早上都要给他灌鸡汤。
有鸡汤喝就不用就牛奶了。
干巴的面包塞满口腔,王路引吱吱唔唔地应着,像迫切飞离巢穴的小鸟一样告别老妈,怒蹬上了家门口的脚踏车。
三年级以下还能门门拿100分做父母小骄傲的王路引,成绩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年级的攀升成反比下降。
如今的王路引对学习实在没什么头脑兴趣,正常人都能从他很不怎么样的学习成绩中显而易见地明白他是个学渣的事实,可是作为母亲的王母不一样。
她数十年如一日地活在自己的儿子是个聪颖过人的天之骄子的幻想里。
三年级以下的满分就像是一口气,吊着他母亲望子成龙的美梦。
被认为只是不够努力的蒙尘珍珠王路引,双休日的档期比明星还满。
早上语数外,下午政史地,铺天盖地的补习班之外还要做王母给他布置的课外作业。
这就导致了王路引在应付老师和应付母亲的抉择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两者。
晚自修时间,争分夺秒地抄完母亲给他布置的作业答案,早自修时间。争分夺秒地抄完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答案......这一年一年又一年的,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叼着面包骑车上学可能是每个骚年中二病时期都幻想过的场景,游戏动漫短视频,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喜欢的王路引也不例外。
清风拂面时,清瘦的少年郎徐徐穿过一个路口,然后在路人感慨青春的目光中——
脚像体育生打了药一样蹬了八百码,还是没能赶上前面倒数归零的绿灯。
“吱——”
自行车紧急刹车,王路引脖子一梗,捶了两下胸口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心中暗叹,一点也不青春,一点也不浪漫。
王路引两手搭在自行车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条他日复一日经过的老街道。
路边卖鸡蛋麻糍的大娘吆喝尾音会雷打不动的持续三秒。
回收旧家电的大爷台词始终是那带着口音的老几句。
路中央打着手势的交警叔叔像安了程序的机器人,唯一有所变化的可能就是他风吹日晒的脸上多出的几条法令纹。
王路引默默倒数着红灯,一只不知从哪跑进机动车道的幼猫吸引了他的注意。
少年眉心一跳,向右转弯的绿灯亮起。
大货车高位上的司机处于视野盲区,竟驾驶着货车直直向那只猫碾去。
“小心——!!”
王路引洪亮的声音响彻清晨的马路,就在车轮即将滚上小猫身体之时,那猫忽地一闪,竟躲开了这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身灾难。
王路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他揉揉眼睛,幼猫已经跑上对面的人行道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我眼花了?”
猫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么?
直行的红灯终于转绿,王路引骑着脚踏车疑惑地嘟囔,顶着被风吹乱的野草头冲进校园。
班主任还没到,真是稀了个大奇。
王路引大摇大摆地从组长处抽了别人完成的作业摆上桌抄起来,同桌程鑫正捧着一碗海鲜粥喝得正欢。
“搞什么啊?这么香。”
王路引笔耕不辍,把鼻子凑到程鑫那边闻闻嗅嗅。
家境小资的程鑫搅动着铁勺,从奶白色的米粒中捞出一只大鲍鱼塞进王路引嘴里。
“路哥,如何啊?”
王路引嚼着那颗大鲍鱼品鉴道:“很不错。”
程鑫嘿嘿一笑:“那这次考试就劳烦路哥啦。”
王路引成绩烂,程鑫成绩更烂。
没想到自己烂成这样还能成为别人坚实的后盾,王路引唏嘘不已的同时带上了点小骄傲。
直到抄完了所有作业,门外也没出现班主任的身影,早自习铃声响过后的几分钟,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你们王老师今早被猫抓了,现在人在医院,今天的早读由我来代班。”
学生时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很久的议论,高三十九班也不例外。
英语老师督班没那么严,不会像巡逻一样走来走去。
后排的王路引竖起教学ipad挡住她的视线,对同桌说:
“哎,说到猫,我今早在路上看到了一只猫,那卡车就差0.00001秒就压上去了,那猫直接一个闪现开大跑了。”
“这么吊?”程鑫嘴巴很配合地张成了一个O,“我家猫就懒得要死,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天天躺着一动不动的。”
“你家那不能叫猫,应该叫猪。”
想起程鑫家那只胖得不行的波斯猫,王路引调侃道。
两人脑袋凑一块咯咯咯笑了一会,从游戏聊到人生,把教室聊成了茶室。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都纷纷收拾着自己的文具奔赴各自的考场。
程鑫昨晚看到那张排出的座位表时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次考试他刚好坐在王路引前边,两人是十分方便作案的前后桌。
坐在别人坐过的热板凳上,程鑫最后双掌合十,朝王路引拜了拜,像投身战场的士兵一样转过脸去。
王路引慢慢呼出一口气,转着笔看向窗外感慨,不是都行星撞地球了么?怎么还要考试?
这行星不太行啊......
王路引啧啧一声,接过前排程鑫传过来的数学试卷。
他面色如常地写了前三题,正准备转战填空题的时候目光在最后一道选择题上晃了一晃。
一个答案浮现在他脑海里,王路引吓了一跳。
选、选C?
王路引笔尖划出了个讶异的弧度,立马看向第五题。
B。
第六题?
D。
第七题?!
A。
卧槽?
王路引懵了,为什么我都会做?
他斜着眼,目光在教室里逛了一逛。
教室里卷子翻页的声音哗哗响,大家都奋笔疾书。
王路引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应该是这次出的题太简单了。
他唰唰写着卷子,虽然还是有些题目写不出来,但总体能答得八九不离十。
落完最后一笔,王路引看了看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前排的程鑫早已等得火上眉梢了。
按理说王路引和自己的水平差不多,大家都是在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停笔的人才,这眼看考试都快结束了王路引还没有动静,程鑫急得捡笔掉笔抓耳挠腮两分钟三百个假动作地提醒,直到监考老师咳嗽一声朝这边看来,他才赶忙低下头去。
王路引并不是那种发达了就把曾经在底层抱团取暖的兄弟踹开的畜牲,他用那多年练就的手速几分钟抄完了所有答案,趁老师抠鼻屎需要避嫌的空隙,团巴好纸团丢到了程鑫桌上。
几乎是在瞬间,程鑫萎靡的腰背挺得老直。
他像获得了军事电报一样提起精神,飞快地按住纸团,展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了右手。
大家都是行走义务教育多年之人,何况如今这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改为十二年义务教育,那就更炉火纯青得心应手了。
哪些地方要改,哪些地方不能全抄,哪些地方可以省略几步,哪些地方排列顺序要从前后变为左右......
我们不生产答案,我们只是答案的搬运工。
程鑫写完的最后一刻,铃声乍然响起,数学考试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王路引依旧发挥超常地给了程鑫莫大帮助,激动得程鑫吃晚饭的时候掏饭卡掏出了霸道总裁的气势。
“我请客!随便刷!”
王路引也毫不客气,这顿饭比他过往程鑫请的任何一顿吃得都要有底气,他一口气点了三个大鸡腿犒劳今天辛苦的自己。
第一次考试写那么多字,手都有点酸了,王路引装模做样地揉着手腕,美滋滋地想。
基本都答上了,应该能稍微考好点吧......想起家里那个望子成龙的老妈,王路引心说。
说不定进步得多,老妈还可以答应他买最新款的虚屏手机呢......王路引瞄了眼程鑫手腕上带的手镯机子,心里无不羡慕。
程鑫不知道答案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这一次王路引给他的答案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