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深海而来,生性胆小的她带上了沿途遇上的所有海中的感染体,像是一个归来的女王,带上了自己的千军万马。
但拉弥亚清楚,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女王’。
她只是一条攀附于他人的‘寄生虫’,而她自己并不抵触这个定位,她就是靠这样,一直活到了今天。
然而在她所有依赖的对象都逐一离去后,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拉弥亚:“就是······这里了吗?”
人鱼的‘四肢’落到了地面上的时候,一股怀念又陌生的情愫涌上心头。
拉弥亚:“他没有骗拉弥亚。”
“拉弥亚,终于找到这里了。”
······
漫长的岁月已经流逝,但是黄金时代的涂料依然未褪色。摩天楼宇星罗密布,只是那些玻璃窗后面再也不会亮起灯光了。
越是靠近这座城市,森冷的气息就越发浓重。
主城周围的六座尖塔就像高耸入云的墓碑,只是上面没有任何墓志铭。
这里处处都是人造的痕迹,却处处弥漫着一种毫无生机的死气。
时间在这里冻结,历史在这里停止。
它遗忘了世界,世界也同样遗忘了它。
······
19世纪,曼彻斯特的纺织厂拉开了蒸汽时代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大幕。
而拉斯特丽丝相信,亚特兰蒂斯的零点能反应堆将拉开下一次工业革命的大幕。
在曼彻斯特,床铺永远不会冰凉,因为一批工人睡醒去上班后,马上就会有另一批刚刚下班的工人过来休息。
亚特兰蒂斯也一样,在这里,灯光永远不会熄灭,机器从不停止运转,只有研究员像流水线一样在实验室和宿舍之间穿梭。
行政部长:“拉斯特丽丝,恭喜你任职研究主管。但是恕我直言,新官上任的第一天,你就迟到了三分钟。”
拉斯特丽丝:“内网AI的声纹识别太迟钝,它将我堵在了门口将近十分钟,你该去将后勤部的人臭骂一顿。”
整座海上基地如同一个金属与血肉结合而成的大脑,每一台设备都是这大脑中的一个细胞,电缆是它的血管,光纤是它的神经,服务器是它的海马体,永无休止的数据和代码如洪流则是它的思想。
这颗头颅在大西洋深处骄傲地高高昂起,人类只是它工作所需的营养,是它思考时消耗的糖分和氨基酸。
实验进度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对亚特兰蒂斯而言,零点能反应堆就是世界存在的意义。
不能帮助研究推进的人会被毫不留情地送上返回大陆的航班,他们的余生都要活在信息管制当中,而几小时之后便会有同样数目的人马上填补他们留下的空缺。
拉斯特丽丝再没见过任何一个离开基地的人回来——这是一场残酷、无休无止的新陈代谢。
拉斯特丽丝走进会议室后,发现昨日的几个熟面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过的新人。
她习以为常,从来不会流露出任何动摇疑惑的神情。他们在她眼中不是人类,只是这座城市的齿轮。
拉斯特丽丝:“现在开始晨会,所有部门都齐了吗?”
全员颔首。
那个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未试想过,他们所研究的东西,通往的并非是光明的道路。
······
泛黄的白板上还残留着多年之前写下的算式,干涸的油墨轻轻一碰就化作灰尘,从白板上簌簌剥落。
空荡荡的办公室整理的井井有条,仿佛等待着离开的研究员们随时回来工作,但桌椅和地板上积起的厚厚尘土证明了最后一人已经离开这里很久。
通风管道里只有自然气流的微弱沙沙声,数据中心里,服务器仿佛几何形状的树木,沉默地生长在光滑的地板上,对周围的岁月流逝茫然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