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见那女孩艳丽张扬的脸如同附上一层灰白霜雪,仿佛在一瞬间枯萎了。
宋济之转过来走到戴妮娜身边,从她手上接过袋子,看也不看那僵在原地的女孩一眼,径直离去了。
现在硕大空旷的停车场只剩下戴妮娜同她。
戴妮娜不想纠缠,穷寇莫追,自己已经占了上风,赶尽杀绝是何苦呢?
她垂眼凝视自己的掌心,钥匙塞进手里,有一种满满当当的感觉,像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威胁。
他不愿意她跟在戴怡欣身后当一条小尾巴,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惹恼了他,适当的时候,她会听话的。
戴妮娜转身欲走。
那女孩却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戴妮娜用力挣脱她手,手心里的钥匙因为使力而飞出去,落在几米之外。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戴妮娜说。
“怎么?刚才的威胁还不够吗?”
“你这样找我麻烦,到时候麻烦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那女孩瞳孔瞪大,显然还在不服气,眼里因为委屈而充满快要溢出的眼泪。
“你能高兴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些在阶级之中漫游的女人最下贱,我认识不少你这样的人,你的下场,凄惨的可怕。”
“现在你仗着你的靠山威胁我,戴妮娜,你最好祈祷一辈子都靠稳他。怡欣是我朋友,你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戴妮娜摇头冷笑。
这么多人为戴怡欣前仆后继,她到底有何魔力?任性妄为、颐指气使,偏偏人就爱这样子的人,她气焰越盛别人就越爱她。
戴妮娜推下去她的手。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很喜欢互相共情,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受了男友的伤害就假定戴怡欣也会,更没有必要把你感情的不幸发泄在我身上。”
“你是真的在为她说话?还是找个借口往无辜的人身上发泄情绪,你自己明白。我没有心思和你周旋,我得离开了。”
这女孩维护戴怡欣如此,戴怡欣可不这样想,戴妮娜如此清楚自己表姐的秉性,戴怡欣是巴不得周围人都受挫来衬托自己的终极自恋人格。
“刘敏仪,你可能都忘了我了,可我记得你。”
“多年以前戴怡欣带着你来过我伯父家中,那时候的你是怎样说的呢?”
戴妮娜很贴心地补充道。
“你说我是不自量力,追求一些根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戴妮娜的口气多了些不耐烦的意味。
“就像你今天嘲讽我一样,你们这些人,不管过多久,都一层不变。”
她摇摇头。
“非常无聊。”
戴妮娜鄙夷地笑了。
“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戴妮娜走过去捡起钥匙,她朝她晃动手中的车钥匙。
“因为现在局势转变了。”
“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阶层。”
戴妮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刘敏仪,她莞尔一笑。
“我们的阶层……是不同的。”
“我凭什么要向你解释,你凭什么有那样的权力听我解释。”
“从前的我有一定要向所有人诠释我自己的所作所为义务。因为我匮乏、贫穷、任人践踏。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知道吗?”
戴妮娜坚定地朝着她走过去,她带有攻击性的步伐逼的刘敏仪倒退。
掌握主场就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
戴妮娜又笑了,冰冷的微笑,不怀好意地眼神,胁迫性的肢体语言让她看上去像主动进攻而非被动求和。
“小小的承包商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来听我的解释。”
“你不需要因为你的误会而对我道歉,你只需要承担这种事情的代价就可以了。我会让你承担代价的。”
戴妮娜睨她一眼,威胁道。
“今天的事情你若敢添油加醋说出去半个字,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敏仪气急败坏。
“你在威胁我?”
“你凭什么威胁我?”
戴妮娜不假思索道。
“因为你有求于我,你们全家都有求于我,有求于宋家的产业。”
“我是你的衣食父母。”
“你贴着戴怡欣不也正为了这个吗?”
刘敏仪讽刺道。
“你好大的口气,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过继去的女儿,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代表姓宋的?”
戴妮娜既没有像曾经一样抢白,亦不再像个新手一样为自己辩解。
她冷冷一笑。
“你大可一试。”
“看看我能不能够毁掉你如今安稳幸福的生活。”
她逼视她。
“所以,你敢吗?”
“刘敏仪,威胁是要能承受住代价的人才能做的,而我知道你做不到。”
“既然这样脆弱,不如活在城堡里,闭上你的眼睛,能不看就不看。”
戴妮娜举起自己的手,刘敏仪以为她要打她,身体因为本能而退后。
戴妮娜只是捻起她肩头的一根鬈发,借着这个机会,她悄然靠近她耳侧,柔声道。
“既然决定做公主的侍女,那就老实呆在你自己的位置上。”
“这才是随从该干的事。”
戴妮娜与她拉开距离。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再说,就不好听了。”
她玩味的笑着,一个人的威胁若能在另一人脸上奏效,对于发出威胁的这个人而言可是一次珍贵的经历。
戴妮娜挺喜欢这些人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狐假虎威,那又如何?能逞微风时不逞,难道要等到一朝失势人人都可以来践踏你的时候再来逞?别人不踢你一脚就算好的了。
你在底层,你能容忍,那么你就会越来越堕落,底层的恶是残酷的。戴妮娜深知这个道理,无论是刘敏仪还是戴怡欣这些人最大的恶也仅仅是傲慢,缺乏礼貌,或者像现在这样,不痛不痒地奚落你几句。
戴妮娜想,她们觉得这样就可以伤害羞辱到她简直是天真。真正的恶,绝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吞噬一切的暗物质,把你的善良、希望、梦想在贫穷里打碎,将你完整的身体拆分得四分五裂,在身体上羞辱你还不够,还要毁掉你的灵魂,打碎你的脊梁。
你要爬起来对吗?那我们就手拉手团结起来,用一股巨大力把你往下拖。我们都不能够幸福,为什么你可以。如果只有你幸福,那么你就去死吧。
从这种炼狱中活下来的自己,刘敏仪的羞辱究竟又算什么?
她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转身大踏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但是戴妮娜的奚落在刘敏仪那里留下了创伤,她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戴妮娜居然说自己是跟班,是侍女。谁乐意听这种话,戴妮娜刺伤她自尊,这梁子算是结下。
刘敏仪握紧拳头,戴妮娜上车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她仍站在原地。
戴妮娜跟没事人一样发动汽车,从库中倒出去,转个弯往出口走了。
这些活在真空地带的人就是如此,一点小事情就能把她的生活摧毁。本来今天还能和戴怡欣继续维持表面和谐暗地较劲的姐妹情谊的。
戴妮娜有点想笑,可能刘敏仪连个安稳的饭都吃不了了。想到刘敏仪看着戴怡欣肆无忌惮地炫耀自己,她知道真相又无法直接说出来灭戴怡欣威风的忍耐样子,戴妮娜就忍不住乐呵。
要恨就恨呗,最好日夜切齿拊心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总该有人为她戴妮娜做这样的事情,惦记她,因她痛苦又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她戴妮娜过去每天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