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盒子里的那条珍珠项链取出来戴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尽管心中早已做好准备,她还是没能克制住的发出了一声类似惊叹的低呼声。
他扣上枕形切割工艺的钻石方扣,手从她的脖子后放了下去。
他沉默站在她身后,而她则带着畏惧与敬意瞻仰一般小心观察着镜中的自己。
雪白纤长的脖子在此刻显得不那么空落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白皙肤色在此刻与她脖子上奶油玫瑰色的珍珠是那么相得益彰,珍珠的颜色仿佛是流动的,顺着她的皮肤流进去又泛上来,泛上来玫瑰的色泽,是她因为紧张而红粉的双颊与脖子。
项链并不新,不是那种刚打磨出的闪光而透亮的感觉,是一种属于昂贵拍卖品才有的那种厚重的色泽,经年累月辗转于拍卖行和某些富商的私人保险箱内,这不是一件公之于众的商品。而是——
戴怡欣想,是一件彰显艺术品位却不为人熟知的家私。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便无法忽视,因为这会成为她日后生活的那一部分。
“买下的时候就想到很适合你,我没有买错。”
宋济之说。
戴怡欣还未说话,一旁好友倒是先担当起商业捧哏的角色来。
“怡欣,你未婚夫想的还真周到,你刚说到自己欠一条珍珠项链,他便送来一条更好的。”
“你那一条我看可以取消订货了。”
朋友嘛,不就是在这种地方才有用吗?
戴怡欣用手指抚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心里不得不说是高兴的,嘴上却忍不住责怪。
“那你为什么不先问我,现在看来是白花钱了。”
万宝玉继续调侃。
“你这还没结婚就开始替人省上钱了。”
“戴怡欣,以前我怎么没有见你这样渴嫁。”
末了不忘对宋济之说道。
“你看到了,我这好友可是真爱你。”
“你一来,我们可都要靠边站。怡欣这样好一个人,你可要好好珍惜。”
虽然两人并不熟悉,出于礼貌,宋济之亦随和接了她话茬。
“遇见她才是我荣幸,我当然会好生对待。”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她。
戴怡欣从镜中看他的眼睛,发现他亦注视她,本来还害怕着宋济之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会责怪这些拿他们打趣的她的一干朋友。他的确不喜欢,这不用他告诉她,她自己就看得出。他是干事情的人,而她们是闲散消遣的人,很少能有共同话题。
她的父亲也乐意和孙阿姨谈论东西,这是正常的,但他愿意为她将就,不能说自己是不感动的。
虚伪又如何,虚伪的人至少使人快乐。
两人静默地看了一阵,直到化妆室的门被重新打开。
刘敏仪走了进来。
她被戴妮娜气得不轻,平复心情良久,本打算回去就和戴怡欣告状,就算不能令戴妮娜如何,至少能埋下一颗刺,刺中戴怡欣和戴妮娜都好,不管是谁不爽,都能让她开心点。
但室内氛围明显和她想的不一样,戴怡欣明显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跑腿的妹妹,氛围看起来其乐融融,并不是可以挑起争端的景象。
看见刘敏仪戴怡欣这才想起一去不回的戴妮娜来。
“诶,怎么妮娜没有同你一起上来。”
“济之告诉我他拿了东西先走,而你们是在一起的啊。”
刘敏仪看看戴怡欣,又看一眼宋济之。
宋济之表情谦逊,文雅而从容,一点也不见方才那种威胁人时的匪气,仿佛那是她的错觉。
戴怡欣抱怨。
“这戴妮娜该干的事情不干,不该找的麻烦倒是一箩筐。”
戴怡欣不满地嗔怨地。
刘敏仪看看戴怡欣,又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宋济之。
戴怡欣毫不知情的模样让她突觉。
自己其实是被宋济之和戴妮娜诈了。
宋济之无视刘敏仪,他对戴怡欣说道。
“你打电话问问她。”
“最近社会案件频发,是自己离开也就算了,如果不是,恐怕有不好后果。”
戴怡欣别过头去吩咐侍者拿来自己的手机,在她伸手去取自己手机的间隙,刘敏仪感受到了一丝森冷目光朝着自己投射而来。
宋济之目光沉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待到戴怡欣接通电话身体重新回到中间地带挡住了两人,宋济之又恢复回那个温柔体贴的样子,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那眼神,仿佛要淌下蜜来。
如何告诉戴怡欣呢?
刘敏仪想。
她根本不会相信。
戴妮娜那头很快接通了电话。
“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找你。”
戴怡欣劈头就问。
戴妮娜单手扶着方向盘,伸手拂开自己前额垂下去的头发。
她眼神专注地注视前方,人很健康,声音却刻意显得很虚弱。
“我因为车祸后遗症,腰伤犯了,没有带止痛药,想先回去休息。”
“你如何回去?我叫司机送你。”
戴妮娜婉拒。
“我现在已经在出租车上了,不用麻烦。”
事已至此,戴怡欣也不强求,只得由着她去。
“那你好生休息,得知你安全,我便放心。”
“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
戴妮娜的声音自听筒那头传来。
“好的。”
“表姐再见。”
戴妮娜挂断了电话。
车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来。
汽车偏离了地图上的路线,她将车窗放下去,眼睛朝着窗外看出去,视野里出现的那栋金色大楼,正是贺海荣公寓的所在地。
她将包扔在沙发上,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
戴妮娜将手放在膝盖上。
“你找我做什么?”
“希望你长话短说,因为我很忙。”
贺海荣穿着一件印有标语的灰色连帽衫,是在美国读大学时候发的文化衫,戴妮娜在心里有些鄙夷地想,他至今仍无法忘怀那种日子,即便是出卖自己也要重新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中,不得不说,不是另一种中产阶级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