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如此无情的发言,霎时间,她笑了,漆黑的瞳孔折射出晶亮光芒,乌黑透亮。
“真的如此爱我?”
“没有开玩笑。”
宋济之环住她的腰,手臂略微使力,将她抱上了操作台。
她的双腿在半空中晃荡,手撑在两侧,顺势抬起眼睛去看他。
“可是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我会觉得孤单的。”
宋济之慢慢俯身,他的手按在她的两手之上,缓缓垂下身体与她平视。
他的脸朝着她贴近,温热的气息挥洒在她的脸孔之上。
“谁说你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没有发觉罢了。”
她歪头,眼神暧昧而迷离,与他直视她的视线相牵扯。
“哦?”
“那你说来听听,你都了解我什么?”
戴妮娜抬起自己的脸,她的鼻尖靠近他的,紧接着,她像一只呼吸同类气息的小猫一般,亲昵地蹭上了他的鼻梁与侧脸。她的脚亦不安分,顺着他的大腿慢慢攀爬上去。
她很乐意注视到他紧绷的下颚与滚动的喉结,接着她凑上前去,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那里有消退的红痕,剩下浅浅一个红色的点,像一粒蚊子血,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注意到那痕迹的存在。被她牙齿一碰,那种感觉复苏了,他旋即发出一阵短促地吸气声。
“你的本子写的很好。”
“所以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你的故事投一点钱进去。”
她的嘴唇从他的脖子上离开。
“你都知道了?”
宋济之用赞叹的语气说道。
“妮娜,你还真挺有创作天分的。”
他的唇边泛起一丝不痛不痒的微笑,紧接着笑容消失了,像是一个被孵出的泡泡突然在空气里碎裂。
“居然敢拿这种故事赚钱。”
“你以为只有我看出你是在写宋万起的杀人案吗?”
戴妮娜亦笑了,她老老实实收回自己的腿,手像小学生一样摆放在膝盖上。
“你怕了?”
“不应该啊。我全程没有提到你我,故事只是关于一位退休的女侦探罢了。”
她故意用很天真的口吻说。
“让苏白来演这样的角色再好不过。”
“你知道她是为谁工作的吗?”
他问。
戴妮娜点点头。
“之前不知,但过后就晓得,苏白与宋青云关系匪浅。”
戴妮娜笑着说。
“既然你都读过了,宋青云在之前肯定也已读过。”
“这是她们公司的活动,不是吗?”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以为你和宋青云关系并不好。”
“想不到你们居然会交流这种东西。”
他说。
“你会这样想,才是大错特错。”
“你还记得我们在b市住过的那间酒店吗?现在你依旧可以看见新闻,一年前在再建的高尔夫球场之中挖出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在比这更早的时候,在这座酒店建立之初,开发推行的并不顺利。虽然宋万起立了项,但开发方案的实际负责人是宋青云。大部分居民都签下合同拿到了赔偿款,只有那一户,不知道是想要更多的钱所以坐地起价,还是真如他所言,无法割舍住在这里的生活。那是一个鳏夫,据他所诉,他的结发妻子跟别了跑了十余年。”
戴妮娜追问。
“然后呢?”
“他死在那里了?那具白骨是他的,而宋青云为了开发下了死手?”
宋济之否认了她看法。
“那个钉子户在某个起雾的早晨出行,开着电动三轮走到公路上的时候因为车辆滑行撞上了隔离带死掉了。”
“他的死亡意外地让开发变得顺利。”
“而那具尸体,根据去年调查,是他失踪的妻子。他早就杀了他的妻子。”
戴妮娜不解地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初修建度假村的时候没有发现他妻子的骸骨,而是过了这么久重新翻新球场的时候才发现的。”
宋济之回答她。
“因为推倒原有的房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里便一直被荒废着,在球场建成之前,只是作为荒地而存在。”
她好奇地问。
“发生了什么?”
圆圆的眼睛可爱的放大。让他想起曾拥有过的那只水汪汪大眼的小狗。
对她的这幅模样,他则报以最冰冷的微笑。
“因为在那座房子的后院,埋了许多带血的衣物与鞋子。”
“宋青云掩盖了这个。直到她完全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
“谁干的?”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她睡裙的领口之上。
“不知道。”
戴妮娜咬了咬嘴唇,换了种问法。
“你干的?”
他反问。
“为什么这样想?”
戴妮娜恍然大悟。
“所以还当真是你干的。”
他淡淡一笑,道。
“何以见得?”
她细细说来。
“你从来不讲废话,既然是回答我问题,那么你的叙述一定与之有关。宋青云和你的关系因为什么匪浅。不会是血缘,那么就是利益。”
“你帮她办了事情,除掉了钉子户。作为报答,你肯定要求了她什么。”
“是帮你掩盖那些衣物?还是帮你清扫你的现场?”
他点头。
“你继续。”
戴妮娜顿了顿。
“你除掉宋万起却不动宋青云,你和她,也许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水火不容。”
宋济之说。
“二姐向来是识大局的人,对于她而言,宋家的存亡比一切都要重要。所以在她的地皮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她第一时间便会掩盖。于她而言,这是她力量的来源。”
“她有千万机会可以毁掉宋明志的产业,但是她没有,哪怕宋明志在财产分割上真的亏欠于她。”
“我的确把那些杂物抛弃在了那里,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一些显示过宋万起曾经去过那里而不小心遗弃在现场的正好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物品。宋青云把这些东西全部销毁了。”
他摊手。
“你看,她本来很可以接近真相却放弃了。可以拿着宋万起制造车祸又可能杀人的证物拉他下去,她没有做。”
戴妮娜感谓。
“她还真是顾念手足之情,愿意不计前嫌替人脱罪。”
宋济之否认了她的观点。
“不全是这样。”
“我想告诉你的是,宋家和宋家的所有人都是利益共同体,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彼此之间都是紧密相连着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妮娜,你觉得你和贺海荣的事情我是如何知晓?”
“又或者说,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情,是谁在与我通风报信?”
“还有,关于你母亲的死,真的就是宋明志一人的责任吗?”
母亲二字刺痛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阵冰凉,那种冰凉亦从她足心窜起,流窜她全身。
在她尚未意识到母亲二字的分量有多严重之前,母亲就死掉了。在她记忆里的母亲与母爱是稀薄的,王一贤那歇斯底里的狰狞面孔及时浮现在她眼前。
她对她说。
“丫鬟身子公主命,贱人就是矫情。”
她不曾爱过自己。除了想要利用她的时候会叫她一句我的宝贝女儿,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川流不息地仇恨。
如果当初去了瑞士,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她也有一位会深情相望及时回应她的拥抱与哭喊的妈妈。在她摔倒的时候会及时拉起她,在她做成功事情的每一个瞬间拥抱她,对她说一句,你做的真棒,我的女儿。
只是想要这一句话罢了。
戴妮娜不由地心酸起来。
“你是说,宋青云参与到了我母亲的死亡事件里?”
宋济之伸出手臂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手抱着她的脑袋,让她抵在自己胸口。
“我是说,妮娜,眼见不一定为实。什么都不懂的你,不应该轻信任何一个人。”
在他怀里,她喃喃自语。
“那么你呢?我该相信你吗?所有人都不可深信,我难道可以信你?”
他将下巴轻靠在她头顶,声音温柔如泉水,悦耳地注入她的耳朵里。
“我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我爱你,所以想一直守护你到最后。”
“我是你母亲送给你的礼物。这是我活下来和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她伸手抓住他袖口,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
宋济之说。
“很久以前,你曾问我,是否愿意做你的圣乔治为你屠龙。”
他的手滑向她腮边,宽阔手掌贴在她发烫面颊之上。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所以,比起我,你更相信宋青云的做法真的很让我痛心。”
她小声地说。
“抱歉。”
他再次笑了,笑容浅淡,眼神柔和,宛如中世纪绘画里带着悲悯目光的圣者。
他轻拍她后脑,柔声道。
“我会原谅你的。”
他的视线慢慢移动到她身后的那堵墙之上,那里悬挂着一副油画,一只枯干的蓝色眼睛沉默而仓皇地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宋济之那双镶嵌在深眼窝中略显忧郁与倦怠的眼睛慢慢覆盖上一层冷酷无情地阴郁之色。
杰克阮当初为什么被抓捕归案是极富有戏剧性的一幕。
通往公寓二层的螺旋状阶梯和褪色的木质扶手是他对于这个恶魔一般的父亲最为清晰不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