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营丘潭,则更简单,因为他调任朝官之事已经基本上板上钉钉了,据说还是与芦颂的父亲搭班子,只是这一次只怕要屈居芦颂父亲之下了。
只是调动军队,改变守备制度,这是经抚司的核心权力,承公就算不贪恋权柄,如此洒脱交权也实在出人意料。
倒是蒲扩语出惊人,
“你们啊,终归是才入官场,眼界便是看着眼前也难面面俱到,更无暇关心其他了!”
看着三个人茫然的样子,蒲扩也是带有些小得意,
“亏得你们都身在府城,如是这等事以后还后知后觉,莫说做官,便是做人做事,也是有顾此失彼之失!”
他也不卖关子,把这实底交了出来,
“惟公只有两个儿子,这个你们该知道吧?”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啊!”
“长子承繶,如今就学于太学,因为惟公宦海浮沉,因此此子不急于科第入仕,但是弱冠之年已经能着书数万言,更是与咱们孚文师兄为文友,你们想萍庸师兄这等孤高人物,便是芦海书院都留不住他,却与承繶称兄道弟,那这承繶之才华岂是寻常之辈?”
“莫非,承繶也要参加明年春闱?”
“此乃其一,其二便是惟公的次子,承绶。此子虽然名声平平,可是最近他身上的一件事,才是搅动许多人物的关键。”
蒲扩也压低了声音,
“承绶谈了一门婚事,乃是其叔父承葆真做媒,亲家便是敬洎的四女儿。”
三人一愣,便是彰小乙也是诧异道,
“如此,敬主客便是惟公的姻亲了?”
“两家已经下了定,绝无更改可能!”
芦颂则深思熟虑良久,
“这敬主客还真是好姻缘啊!”
“可不是吗!”
蒲扩说起这些是如数家珍,
“敬家长女嫁给了监都商税院的禺元庆,其兄乃是禁军横班武将,次女嫁给了丹正言之子丹修,如今翁婿一体,咱们是天天见得到,三女也许给了当朝首相毕公的五儿子,如今四女儿也说给了惟公的次子,敬翁这个丈人实在是厚重的很!”
“朝廷没有异议?”
芦颂听罢也觉得敬家这番操作着实不简单。
“毕公、惟公都不是家中长子,朝廷也说不得什么!”
蒲扩继续说道,
“敬翁官途平平,可是这子嗣着实兴旺,他那八个儿子,长子敬玉博资质平平,但也是娶了丹正言的嫡亲侄女,而其最疼爱也最有才华的五儿子,据说已经被幼公相中了!”
“这么说来,惟公之子便成了幼公之女的妹夫了?”
蒲扩点了点头。
这些达官显贵彼此联姻本是寻常,但饶是如此,现在听来还是觉得让人难以想象,所谓国事、家事如今看来不只是天家如此,便是大臣们不也是如此吗?
风鸣摇了摇头,
“这等事何必关心,即便了然于胸,也不过是让人多了许多顾虑,做人做事都不爽利!”
蒲扩听风鸣这般说则收拾了轻慢样子,严肃的说了起来,
“清鹏,此言差矣!尊师尝言事无巨细,务在用人,这句话不是说咱们如何用人或者如何为人所用!便是两军对垒,难道第一要务只看两军整备吗?非也,首要敌情还是知人,若是只知道对方主帅与核心将领的本事那只是皮毛,便是知晓敌酋与主帅之间关系也是肤浅,唯有知晓对方主帅之喜好,以及其与君王诸大臣之间私恩如何,再去了解他那些部将,谁是他的心腹,谁是他的对头,彼此恩义纠结,如此才算是略知大概,便是奇正用兵也是有的放矢,收放自如。否则你便是拿着地图把人头、军备算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战场如此,官场亦如是,知微见着罢了,而且官城较之战场更为凶险,若是不知道人际关系,人缘利害,你把人得罪了自己还懵懂无知,岂不是自招祸患!”
蒲扩也是念着同门之谊才多说了两句,又是一指芦颂,
“比如你方才若是稍微不逊,留下些轻慢之言,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岂不是平白遭人衔恨!须知丹家与芦家那是族亲,你这得罪一户人家便是牵连了许多门第!”
“师兄,这是什么话,我芦秉文岂是搬弄是非的小人!”
“只是拿来做例子,也是劝诫诸位,这些事情搞得明白,不亚于你们作正经事!”
“那若是这些子弟贪赃枉法,咱们也管不得?”
彰小乙插言打诨。
“这又是胡话!”
蒲扩没好气的说道,
“士大夫子弟犯法也是牵连家里的,而且现任官员涉罪,举主们也要吃瓜落,比如这次栾大判彻底伏法,京城里有些人也是少不得被揭掉一层皮!更何况惟公、幼公其实轻易与人联姻的?你真以为敬家是个寻常门第,那敬洎是个寻常人物吗?”
蒲扩只能掰碎了来给这两个还没进入状态的儿郎说清楚,
“你们如今已经是官身!走武官这条路,要顺畅许多,熬过了这段时间你们都是在册的大使臣了,这些官场勾当还是谨慎些好!”
他继续说道,
“这敬公达,本是武官之后,其父敬承皓殁于王事,循例他蒙荫入仕,起步不过是个三班差使的小武官,可是此人允文允武,更是有颗不安分的心思,那时候便拿着自己的诗集文汇等候在当朝首相的路上,来拦马自荐,而这首相便是宣宗于潜邸时的老师,也是如今理相的叔父,人称圣相的理文靖公!而理文靖公颇为欣赏敬公达的诗文,便举荐至宣宗面前,并请宣宗为他改了文职,日后敬公达更是应试贤良方正科,以诗文名誉一时!”
“若是如此,怎么此翁仕途如此平缓呢?”
“还不是武职改文资之事开了先河,而为许多将门武官们视之方便之途!因此许多文臣迁怒于敬公达,慈圣称制也是不得已彻底堵上了武职改文资之事,才算是保住了敬公达,而此人的才华,其实大家也是晓得的,否则接待东丹使团之事,又为何差遣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