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沉的,大团大团的积云遮蔽在皇城上空。云可羡走在宫道上,凉风拂乱鬓发,只觉头脑昏昏闷闷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一时尚未回过神来。
“这位公公,请问太医院怎么走?”
“由此向前,走到裕丰门左转便看见了,姐姐是哪个宫的?怎的瞧着眼生。”小太监打量着云可羡,心下揣摩。
“多谢公公,我是御书房新来的,自是眼生。”云可羡淡淡一笑,回身走去。
太医院上下正忙得一塌糊涂。
刚刚归来的渭平小分队来不及整理各种药材器具,便迅速投身至巨大的难题当中。适逢宫变,留守的御医们正焦头烂额地配制着皇上皇后的解药,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头一等大事,容不得丝毫马虎。
整个太医院弥漫着各种草药的味道,御医间交谈声、争论声、瓶罐磕碰之声、翻阅书籍的沙沙声……各色充斥其间,众医官忙得是不亦乐乎,谁也未注意到云可羡到来。
云可羡实在不忍扰了众人思绪,等了一会儿,抓住萧万漉匆匆起身的瞬间,忙走了过去:“萧太医!”在这一片喧沸中,她不得不提高些音量。
萧万漉正自焦头烂额,浑然不防云可羡突然凑前,若不是这及时的一声唤得他止住步伐,险些就撞上了云可羡。
萧万漉凝住眸子,回过神来:“云……给郡主请安。”
“不必如此。”
事实上,这可真是奇事一件,东睦的将军女竟成了南岳的郡主,真是恍如隔世一般。云可羡自嘲。
“给皇后的药可配好了?”她问道。
“微臣正要去送药。”
“我与你同去。”云可羡不假思索道。
南岳虽无寒霜雪,冬日的阴冷却也凉意浸骨,口罩戴得久了,猝然接触到冷风,云可羡禁不住偏过头去咳了两声。
“郡主可是受了寒?”萧万漉眉目间难掩关切。
云可羡无奈笑笑:“没事,别这么叫,我不喜欢这样。”
萧万漉一怔,抬首打量见四下无人听见,旋即也笑了:“好,云姑娘。”
她若说自己不习惯这个称呼,萧万漉改口想必也没这么痛快。可她偏说了具有个人情感色彩的“不喜欢”,叫萧万漉怎生拒绝?
“云姑娘,不知圣上身体如何?”萧万漉踟蹰良久,在走到宫道尽头前,忍不住开口问询。
事发至今,只有云姑娘曾为圣上诊脉,圣上口谕,即着太医院依药方配制,“琼落”何毒,竟无一人听闻。
他眼中坦荡的敬意,直看得云可羡有些不好意思。琼落什么的……是她情急之下随口编造出来的。
林继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剧毒,呈给帝王的饮食何其严苛,真当皇宫上下巍巍数千人是吃白饭的不成?怎能不管自己项上人头,让她这一突然冒出的医女逞了威风?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皇帝的授意罢了。
而自己,这个陡然“跨越阶级”的郡主,外人看来何其艳羡,殊不知帝王之令,命她居宫中安置,美其名曰照看帝后病情,实则是一种软禁,本意是莫叫她出宫泄了风声。
云可羡原本心乱至极,可此时却自困境中生出一股平静的虚无。
几个月来的劳心费神,终究抵不过帝王一念,她渐渐意识到,在这个皇权至高的朝代,你我皆为鱼肉,却不知刀俎何时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