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凤进入牢房,背对着肖言琅。
狱中昏暗,肖言琅看不清女凤在对青冥做什么。
似乎,也不忍心看。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牢房。
女凤说,“小姐说过,婢女的血可以养活蛊母……”
女凤的声息有些不稳,“应当能救少主。”
肖言琅没说话,看着不远处的通道。他并不是担心有人来,苍龙魁狱,无旨不得擅入。魁中枭卫不会无故来此。
女凤的气息声又重了几分,“只是婢女死后,少主便失了最后一道保命符。”
“还有本王。”肖言琅终于开口。
他听得懂女凤此言何意,毕竟,他这双手沾着王尉风的血。
女凤没有再说话。
少顷,肖言琅问,“本王有一问,想请教姑娘。“
“王爷想问,可是关于胎记。”
肖言琅一愣。
“王爷既知晓少主的胎记因何而来,如今又知我为炼蛊皿已寿数无几,小姐做为圣女自然长期炼蛊。缘何尉风少爷身上没有胎记。”
心思被说中,肖言琅转过身来,即刻见到女凤本该光浩的后背,不规则地分布着,他曾在青冥身上所见的诡异胎记。
但只有其中一块,状似青龙。
女凤道,“诞百日,其肤着青龙,遇热显红蛟。这是炼制圣心蛊母后的圣女所诞胎儿,所有的胎记。婢女为蛊皿,自然,身赋蛊毒不止圣心蛊。”
女凤缓缓拉起衣裳,行动已有些艰难,“小姐生下大少爷之前,已在炼制圣心蛊母。”
即使有过猜测,肖言琅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炼制的第一个圣心蛊母失败了,大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长老们觉得是因阴阳失调——炼蛊本就是损德折寿之事,男为阳,女为阴,便同世人信奉的金童玉女,阴阳调和一般,羲族的蛊皿,亦是成双。
王爷所见的尉风少爷,是同婢女一样的皿。”
“但他没有胎记!”肖言琅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他能接受尉风是被替换而来的,却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因为小姐不曾以他的肉身养蛊。因为小姐为了保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大少爷的尸身,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大少爷出生便夭折。包括执萝,更枉论怜与曜……而婢女,只是皿,皿不会背弃圣女,我们自出生就被教导,只是圣女的皿,而非人。”
肖言琅已来不及愕然古羲族非人的传统,“既然你一早知情,当初疑惑青冥身份,却不曾站出来说明。如今,却——”
“婢女原本是打算让这些往事随婢女一同归于尘土,但婢女更希望王爷能圆执萝姐姐为小姐而活的夙愿,护一护可怜的少主。莫因前尘心魔,辜负少主伤了少主。婢女,也不枉了。”
女凤支撑不住地靠在了牢房柱子上,“小姐这一生,似信过人,又似从未信过任何人。尉风少爷的身体里被小姐种了祭蛊,小姐一死,尉风少爷便也活不长了。
小姐是在赌,赌王爷今日亲手杀害尉风少爷,赌王爷负疚自责,积怨难平,赌王爷终有一日,无法承受,以此为仇,取那始作俑者的血来宽慰己身,来祭奠旧情……”
女凤倒了下去。
肖言琅蹲下来,看着女凤惨白的脸。
那早就香消玉殒,却无处不在的王氏夫人,又一次,赌赢了。
临到头,女凤惦念的,是青冥,更是执萝罢。
告以秘幸,解他的心魔,大抵是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去爱他的少主。如此,即使他做不成青冥的保命符,也定会竭尽全力护其一护。
女凤是这样深情之人,便也希求他也能是这样的人。
只是女凤不知,这个密幸,是否知晓,对他而言,似乎早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