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梦?”
安妮妈妈牵着我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半干的上衣在银月光下被海风吹起又落下,飘飘的短发也随着脚步节奏一下下跳动着。
“那时候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父母早早就去世了。孤零零的我暂住在大学教授的舅舅家,并跟着舅舅在大学里打零工。然后有一天,他接到了外国一所大学的申请。”
“外国?”
“地点不是在莎菲雅,是梦里的一个不知道的国度。有一个外国的学者来访,暂住在我们家。我正好我有在学习那个国家的语言,便分配由我担任那个外国博士的助手。”
这个梦……
“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她回过头苦笑着:“梦里和现实正好相反,学者先生出生尊贵,而我地位卑微。但学者先生不计较我卑微的身份,暂住在我家,和我一起生活学习,教我做研究。努力学习我们的语言,他为了尊重我,常常用蹩脚的语言和我沟通,也教了我许多他们国家的语言和我不懂的知识。他和你很像,头发有点卷,扎着个可爱的辫子,只是我现在也记不清他的声音和脸了。名字也不知道,只记得我喊他博士。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做研究。在没有天花板的教室里交谈。乘坐破旧的列车前往旧照片里的小乡村。在停电的寒冷雨夜里相拥。在漆黑的海角里守望长夜。我们一起度过了快乐又难忘的时光。中间发生的内容记不太清了,但梦境的最后我依然清晰记得。我们乘着船,在夜晚的海上,遇上了暴风雨……”
!
“不记得我们是为了测量什么而到海上去,总之我们夜里开着船到海上遇上了暴风雨。船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我有预感这个世界会在今晚结束,不知如何解释,反正梦里就是莫名其妙地得知了这个信息,我就是知道。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哭着对他说。”
「博士!只要能再见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即使另外的14个时空里我失去了你,即使我们之间的可能性只有15分之1!我们也还会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遇,我的箔膜就在这里哟!」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怕,即使我们的结局注定分开。他听了以后很惊讶地问我:「这里?海上?!」那语气就和你一模一样。我当时坚定地回答他:「是的!海上!」”
“可我们不是在海上相遇的啊。”
“是的,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迟疑过,后来想想可能只是个巧合吧。毕竟你也不是他。我也常常不太记得有这个梦,常常记不起。不是忘记内容,是没人提醒的话我会想不起来曾经做过这个梦。”
“那十五分之一又是什么?箔膜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苦笑着摇摇头。
“后来呢?”
“后来啊,天空中乌云密布雷雨交加,一个大浪把船打翻,我们俩都双双沉到海里。再接着梦就醒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撑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所以我一开始问博士你,「你相信命运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说的话,他伸出手与我握手,笑着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在梦里你是怎么回答的?”
“在梦里……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只是教授的助手,没什么文化。所以后来我也问了你这个问题,想看看你的回答能不能让我想起什么。只是你的回答很普通,我以为不是博士你,就没多想。”
“那你为何又要主动收留我?”
“………………也许,纯粹是因为寂寞吧……我想让你像梦里的博士那样对我,所以才主动当你的助手,想找回那种感觉哪怕只是一丁点。”
她低下了头。是为自己的做法卑劣而感到愧疚吗?
海浪声带着冰凉的海水漫过来,没过她的脚丫和我的靴子,退去后在沙滩上留下银光泡沫,与映在海面的星光交相辉映。
“你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想我有答案了。”我对安妮妈妈说:“我相信命运,相信人和人之间被无形的线连接起来,被命运牵引着相互吸引。这条无形的线连接着过去、现在、未来,连接着平行时空的我们。即使看上去毫无关联,但无形中也深深影响着对方。”
“嗯…”
她点点头,又侧开脸避着我的目光。红红的大眼睛里闪着海面上的月光和她心中的悲凉。
念念说过每个莎菲雅女孩心里都有一个“先生”,她以为我会是她的先生,但实际上并不是。无论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都不会满意,我都不会是她心里的那个「博士」。
我也避开她不再说话。松开了手,她却,还紧紧抓着我的手没放开。
她或许真的很没安全感。
我能成为她的安全感来源之一亦是无比荣幸。
可是为什么呢?莫名的愧疚感压着我的胸口,难受的几乎让我喘不上气。
她继续朝前走,一手舞着树枝,一手牵着我,海风莎拉莎拉地吹着她脖子上的短发,好似这番对话就到此为止。
“轮到你了,你也讲几个有趣的梦吧,博士。”
“梦,让我想想。确实有几个常做的重复的梦。”我饶有兴趣地说。
“说说?”
“嗯……那算是十分清晰的梦了。”
我在脑海里一点点勾出陈旧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