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7章 赵忠志路口耍酒风,何小丽队部评道理1(1 / 1)荒村首页

三人走到近前,见是本队人姓赵,人称赵大五子,跟忠礼是三服子兄弟,红事白事还来往着呢。说起这赵大五子,也是个可怜人,娶了两回女人,都有疾而去,未曾留下一男半女,四十出头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至今还住着两间丁头舍子茅草房,屋里没得个女人,日子过得邋里邋遢,盖的是棉花胎子,穿的是补丁靠着补了,十几年头里买的一双袜子,底穿坏了,只剩下帮子,也没人跟他缝个底子。走亲戚出客了,他就穿着个袜帮子,由此队里人传下个歇后语,赵大五的袜子没得底。

赵大五子见被人逮住了,吓得跌胆掉魂,带着哭腔央求道:家里实在没得咸吃了,才来偷些大椒茄子。忠礼道:我们在棚子里谈闲呢,你是怎么过来的?赵大五子道:撑船来的。三人才看到有条木船靠在圩边。忠礼对老蔡道:偷的是你家园子里的菜,你说怎么处理吧。老蔡道:他平时也不是犯嫌的人,捉贼不如放贼,你回去吧。赵大五子慌忙爬起来,急切地准备上船,老蔡道:把篮子里的大椒茄子拎上船,带回家吃去吧,不过下次不要再来偷了,再捉住,就不是这样待你了。忠礼也说道:你没得咸吃,跟兄弟我说一声,一园子蔬菜呢,随你摘,不要再去做这下着事。赵大五子干恩万谢,把篮子拎上船,撑船而去,忠礼等人回各自棚子里睡觉不提。

忠礼秀萍两口子精心打理着菜园子,蔬果鲜嫩,价格公道,每日里倒也有三两块的收入。俗话说家有黄金万两,不如日见分文。两家的日子过得比往年起色多了。

一日秋雨绵绵,在家写作没了灵感,胡思乱想,叹半生蹉跎,忽有感而发几句长短句,曰:

世事过眼云烟,岁月几度闲愁,荣辱得失不惊,酒色财气难全。庭前花开花又落,雨后云卷云又舒。说什么锦衣玉食倦半日,还道是淡饭粗茶饱三餐。鲜衣怒马意气发,倒不如斗笠蓑衣钓江雪。君不见荒滩野圩病鸟暴寒尸,君不见田埂阡陌枯草遭雪埋,君不见春燕纷飞啄新泥,君不见苔花如米暗自开。人生长短难预料,终还是寸肠千缕无相牵,断却了红尘,一缕青烟随风去,只留下是非对错后人评。

话说盛夏已过,初秋临近。阳历九月头上,忠信去了公社中学读高中,临走时赵妈妈帮他收拾好了被窝行李,给足了书学费及生活费。又多给他两块钱,左叮咛右嘱托:好好念书,自个儿照顾自己。忠信一一点头应允。忠仁撑船将他送到学校,行李等拎到宿舍,帮他打扫了床铺并铺好席子被褥,一切停当方欲离开,在宿舍走廊,向道忠信几句:一定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不要调皮捣蛋,照顾好自己,早晚不要受凉,不比往日在家中。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几斤粮票硬塞到忠信手里,说道:吃上头不能省,没得钱就回家拿,哥哥们供你读书的钱还是有的。说罢便转身而去,走到学校大门口,转过身,见忠信仍站在走廊里抹眼泪,忠仁心里一阵酸酸的,朝忠信摆摆手示意他进宿舍,大哥平日里待他严肃,常不苟言笑,今日倒有些舍不得他,毕竟忠信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门。

忠仁撑着船顺涧河而下回家,到了自家河码头,住好船带紧桩缆上了岸,广后大爷站在路口,道:才回来啊。忠仁道:大爹你在路上做呢的。广后大爷道:我想找你拼头件事的,刚才去你家,说你送小五子上学校了。忠仁道:什呢事?广后大爷道:你先回去吃晚饭,等会儿我再来找你。忠仁道:外头黑咕隆咚的,你就不要过来了,吃过饭我去你家。广后大爷说声也好。

忠仁回屋里吃了两碗粥,向道赵妈妈一声,说是广后大爷找我有事呢,去了广后大爷家,推开门,屋里黑灯瞎火的。广后大爷的旱烟头的火星在一熄一亮,忠仁道:大爹,怎么不上灯的。广后道:没事就不上灯,灯油能省些就省些。说着划着火柴,划了几下没划着,遂说道:这两天阴天,洋火返潮了。忠礼道:就到外面小场里坐坐,屋里闷热。叔侄俩来到外面小场里,坐在小桌子上,忠仁递给大爷一支烟,问道:大刚呢?广后道:不是去跟志国大姐夫学木匠去了嘛,这两天到外地修船去了,没回来。忠仁又问:大爷,您说有什呢事的?广后道:你嗲临终前向道我,把我老头子的坟迁过来,我当时答应他的,没曾想一搁就是几年,过十几天就是我们家老头子二十周,我想就这几天,找几个扶重的迁过来。忠仁道:打算迁到什呢地方?大爷道:中心渠西边的那个圫上,不是今年才分给我家做旱地的吗,我看那地方不错。忠仁道:没找个先生看看吗?广后道:现在这年头,到哪块去请阴阳先生。忠仁道:现在对这方面管的不太严,你还是去请个过来看看,至少要定个向口的。

叔侄俩当下商量日子定在九月八号,农历八月初八。到了吉日,广后请了六个扶重,又偷偷地去邻大队请来风水先生,定了向口,把父母的坟迁了过来。中午广后供个便饭,晚上又特地买了肉,烧了几个菜,请来了赵家兄弟及生产队干部,又叫大刚喊来志国。要吃饭了,还不见忠志的影子,广后大爷道:中上就跟他约好的,晚上早点过来。忠仁道:不等他了,又不晓得哪家请他们吃饭了,他反正又不少吃,十天八日的不归家吃饭。广后从床肚底下拿出来两瓶酒,讷讷地说道:这是过年小成子送的,我没舍得喝,大刚学木匠时,送去给志国,志国不肯收,又拎回家,今个儿就喝它。打开酒瓶要斟酒,忠礼道:哪能要您斟给我们喝呢。志国道:我来斟。忠礼道:你是亲戚。遂接过酒瓶倒入洒壶中,把每人面前的酒盅上满酒。桌上少不了他敬得来,你敬得去,两瓶酒喝得干干净净,吃过饭,众人方欲散去,文巧失慌慌推门进来说道:嗲,四爷喝醉酒,打四妈,现在门口路上哭呢。忠仁道:让我去看看。出了屋,忠礼等人亦尾随而去。

到了赵家南屋,忠志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四周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拉他劝他,他赖在地上不动,一个劲地哭着,离老远就能闻到他嘴里的酒气。忠仁分开人群,走到近前,大声斥道:进屋里去,丢人现眼的,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忠志听得大哥在训斥他,止住了哭,忠礼志国赶忙过来,抬着他进了屋。小丽站在东房门口,手搀文兰,淌着眼泪,说道:这个日子真没得过头了。广后大爷进屋问道:怎么了?忠仁回道:没什呢,酒喝多了。广后道:没事就好,肯定是心里有什么委屈,憋在肚子里呢,不要说他了,好好的劝劝他。忠仁道:晓得了,您回去睡觉吧,日里忙了一天也累了。又对志国说道:你也回去吧,喝了酒慢些走,不要拢后面了,直接回家,妈晓得了又要摸得来,夜头早晚的跌个跟头不得了。忠仁又对小丽道:茶瓶里有热水?倒些给老四。小丽道:带点水跟文兰洗手脸洗得了。文巧道:我去后面汤灌里舀些来。忠仁道:你走好了。文巧道:我有手电筒呢。

文巧去了后面锅屋,赵妈妈坐在铺上还没睡觉,问文巧:你不睡觉,到处跑什呢?你嗲他们呢?文巧道:四爷喝醉酒了,我来舀些汤灌水给他喝喝。文巧拿了水瓢舀了大半,赵妈妈问道:水不热了吧。文巧道:温汤热。文巧端到南屋,递给忠志,忠志咕噜咕噜一憋气喝了,小丽又奚落他几句。忠仁道:他四妈,你带侠子睡觉吧。小丽放下房门帘子,抱着文兰上床。文巧问忠志:四爷,要不要喝水了?忠志哼道:不要了。文巧遂拿着水瓢回后屋。忠仁问忠志:现在好受些了?忠志道:好些了。忠仁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忠志也要了一支,点上吸了两口,剧烈地咳了起来。士英在西头房里说道:少吃些烟,房里尽是烟味。忠仁道:晓得了。又问忠志:今个儿怎么了?平时喝多了也不像这样子。忠志听了,趴在桌子上说:心里难受。大哥道:受了什么委屈,说给哥哥听听。忠志道:今个下午大队开会,公社来人宣了支委和革委的名单。忠仁道:是不是他们把你拿掉了?忠志嗯了一声,忠仁吸了一口香烟,忠礼沉默不语。忠志带着哭腔说道:哥哥,我丢不起这个人。忠仁抚摸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要难过,不当干部就不当干部呗,哪里?不干衣裳,天底下不当干部的多着呢,还不是照样吃饭,跟你说,大哥小队长还不想干呢。忠志道:好不容易爬上主任位置,本指望能弄个支书干干的,未曾想是这般结果。忠礼亦劝道:那是你太看重那个位置,当不当干部真的没什么。忠志道:可我不当干部又能做什么呢?是我想不通的是,于万明标准的大混子,他反而进了队委。忠仁道:退伍军人,底子比你好。

何小丽躺在床上,一直未睡,听着兄弟谈话,听到这里翻身下床,掀起门帘子说道: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干这么多年,没得功劳也有苦劳,明天我去问问那个姓向的支书。忠仁道:你气愤什呢呀,先睡觉去。小丽不言语,憋着气上床。屋里忠仁忠礼好言相劝兄弟,拿东比西,忠礼又举了几个古人的例子。忠志听了,心里好受多了,酒也醒了大半,人也困了。忠仁道:先睡觉吧,这两天先蹲在家里歇歇,不着急做生活。忠志应着,兄弟仨各自回房。

忠礼回到东屋房里,秀萍小雪已睡下,忠礼轻手轻脚点亮灯,不想还是惊醒了秀萍,忠礼道:把你吵醒了。秀萍道:我没睡着呢,吃个晚饭怎么到现在了?忠礼道:忠志喝醉酒了,过去劝他的。秀萍道:他不是没去前面大爷家吃饭的吗?忠礼道:不晓得他在哪块喝的,喝得醉醺醺的,瘫在地上又哭又闹,是大哥把他押回家的。秀萍道:怎么喝成这样的。忠礼道:说大队把他清退下来了,心里难受,借酒消愁了。秀萍道:当初为了当那个干部,把你饭碗都撅得了,前两年最当旺的时候,确实也红过的,现在被撵回家,没权没势的,哪个受得了。忠礼道:不受也得受呀,到这个地步了,只好认命了,不说他了,以后在他面前不要提当干部的事,给些好脸色给他,毕竟是自家兄弟。秀萍道:这个我晓得,你生怕我记他的仇,卖蒲包罚款的事早就忘了。忠礼道:你今个晚饭吃没吃好?秀萍道:吃好了的。今晚还去圫上睡吗?忠礼道:不去了,日里跟三爷说好了,让他替我照应些。秀萍道:要是外大堆没挑,船直接住在圫边的,现在要过大堆走过去,三爷不太方便,岁数大了不能指望他。忠礼道:这个我晓得,圫上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尾脚大椒茄子过些日子把它们铲了,地再挖挖,风冻一寒,明年春上才有活的呢。忠礼洗了手脸上铺,半躺下,秀萍依偎在他怀里,忠礼道:小雪今晚怎么睡过来了?秀萍道:她奶奶今个儿受凉伤风了,头有些疼。忠礼道:不碍事吧?秀萍道:我睡觉的时候,看她带着文翠睡下了。忠礼坐起来,秀萍问道:做呢?忠礼道:不放心,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