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一可全乎？

——

却说，未来朵朵之更远未来者，拦路劝返，惹前者凛怒而斥，就要大打出手。

林笑素腻争斗，唯恐殃及自身，忙抢言阻拦。

“你怎会知道？”

未来朵朵傲然冷问，显然不信。

“朵朵小姐不知我知道，我却知朵朵小姐当也知道。”

林笑自信十足，目光似不经意微瞥了眼黑铠朵朵。

银铠朵朵神色深沉，见对面庞然黑龙不同凡响，也无必胜把握。

又以为林笑有意替她向对面那人打探离心博士行踪，便顺势暂缓。

她冷声道:“知道就赶紧说。”

言下之意，要问就赶紧问。

林笑悠然摆手道:“此事不急在一时，且听我细细道来。”

一扭头，向黑铠朵朵征询道:“您觉得呢？”

黑铠淡然道:“我无所谓。”

林笑轻点头道:“我知朵朵小姐心急离心博士所在，但却忽略了一点。”

“您说有离心博士这人，是实话。她说无，未必是假话。”

银铠朵朵欲出言反驳，林笑罢手制止道:“她的话，若非假话，便有一个前提。”

“要知道无离心博士此人，须先知有离心博士这人。”

他转身朝黑铠者道:“这位……玄朵小姐，也是知道有离心博士这号人。”

“明知有这号人，却告知您没这号人，是为何故？”

银铠朵朵以为林笑在问对面，却见他朝己方望来。

未见回应，林笑目光不移，又问道:“若换了您……白朵小姐，会在何种情况下，与人这般说辞？”

“将心比心，以朵朵小姐的为人，会是出于歹意，才如此说吗？”

银铠朵朵身形微怔，立道:“我自不会。”

林笑遂道:“那您凭什么，就认为她是出于歹意，而要对她动手呢？”

银铠朵朵无言以对，这才开始冷静回想对面那人的话。

对方的确未曾展露恶意，只是，略过傲慢，令人生厌。

难道自己在别人面前，也都是这般惹人讨厌吗？

捋了捋思绪，银铠朵朵朝对面硬声道:“你说世上没有离心博士，是什么意思？”

黑铠朵朵轻轻耸肩道:“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银铠朵朵顿时又觉来气，实在有些受不了对方以无关紧要的态度，说着对她至关重要的事。

林笑一见不妙，忙道:“若真个如此，于朵朵小姐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银铠朵朵冷冷道:“未来无亮，还能有好？”

林笑忙道:“白朵小姐误会我意思了，我是指，若世上无离心博士这人，您便不用到处去寻他了。”

银铠朵朵冷哼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难道你要我像她一样，做个缩头懦夫？”

在她看来，对面那人，是个放弃同伴，放弃任务，独自躲在过去的懦弱之人。

林笑只微笑道:“玄朵小姐只说世上没这人，却没说世上不能有这人。”

“她特意来告诉您此事，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银铠朵朵一时还陷在可能找不到离心博士的焦虑中，迷惑道:“什么意图？”

林笑耐心道:“如您所说，离心博士是位横空出世的民间人士。在他公布技术之前，想必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而当今之世，知晓他的人，唯有朵朵小姐，所以……”

银铠朵朵眉头紧蹙，隐约想到什么，却思路纷杂，无法捋出所以。

林笑遂语气笃定道:“朵朵小姐，就是那位离心博士。”

银铠朵朵脑中思绪瞬间轰然一空，呆滞当场。

林笑转身求证道:“我说的对吗，玄朵小姐？”

黑铠朵朵轻一挥手，黑龙瞬时散去，化作一黑镯戴于手腕。

她仍是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话呢？”

林笑轻一笑，更加确定。

对方说过，不想想的事，不会去做，做的事，必定是想做的。

她以反问作回，也是一种答案。

什么答案？

她不想否认，也不想承认。

二者，必然都有着她的理由。

银铠朵朵回过神，反驳道:“可我并不懂得离心博士的技术，更不具备博士的智慧。”

“我所处的时代，虽已普及反重力引擎，但仅靠反重力技术，无法助我们挣脱宇宙中心的束缚力，所以我才来寻他。”

“我们是要借助他开创性的智慧，于反重力技术上做进一步的突破。”

“博士在地面时，能探索出挣脱地重约束的办法。”

“当他意识到宇宙中心收束力气时，就有可能探索出挣脱办法。”

“即便仅仅增加一点可能，也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希望。”

“否则，纵使我在这个时代顶替离心博士，公布他的技术，对未来的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笑平静道:“至少，可以改变现在，不是吗？”

“若连现在都改变不了，未来和过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银铠朵朵呢喃道:“我放弃了未来，只能拯救过去？”

林笑则道:“想改变未来，就从现在开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纵使世上没有离心博士，你也可以去做那个离心博士。”

“同样的，此时不具备离心博士智慧，未来就一定不具备吗？”

“借助时光机，无论多少次，都能回到过去。朵朵小姐还有时间，是要停滞不前，还是踊跃一试？”

银铠朵朵精神一震，复归平静，遂坚定道:“我本就是要从没有中，寻找有的可能。”

“世上没人去做，我便自己去做。”

冷静后，她再次调高智力，很快自思绪中找出梗结，沉声道:“过去的技术，来自未来。未来的技术，不来自过去的自然形成。”

“那么技术的源头，又起于哪里？”

“若离心博士本不存在，是未来的我来告诉我去做离心博士才有，那第一次告诉我得自己做离心博士的人，又是谁呢？”

“或者说，是谁创造了我要做离心博士的时间循环？”

林笑微微沉吟，道:“无中生有，乃天地造化之秘，涵大道化玄之机，欲行参透，并未易事。”

“不过，未来存于神，过去存于心，心神相连，行之成现在。”

“白朵小姐若觉得无从索源，何不从现在起，成为那源头呢？”

银铠朵朵不解道:“怎么从现在起？”

林笑道:“自是由心出发，运神化机，从过去之中，寻找可成就未来未成之事。”

“在我听来，朵朵小姐要去寻离心博士，是因对方懂得反重力知识。”

“可我记得，朵朵小姐，不是早就见识过反重力之象吗？”

银铠朵朵大感困惑道:“我？什么时候？”

林笑沉笃道:“就在我们初见之日，共坠之时。”

他轻轻抬手，运掌一转作捧，而后作势朝上一抛，再竖指上顶。

银铠朵朵目光一勾，思绪瞬间回到过去。

那个球！

旋转的球！

因旋转而漂浮于空中的球。

那本是一件对她而言极为震惊之事，但那日发生了太多令她震惊之事。

先是雷家拿她婚事作要挟，后是在云顶花园见到了他，见识到了该如何运筹帷幄，反客为主。

再之后意气之争，不慎坠落，以为必死之际，得他相救。

落地之时，目睹爆炸，又得他赠与奇迹手表，让她走进新世界。

随后救火回转，却得知他遭遇事故，尸骨无存。自己翻遍废墟，也找不到丝毫线索。

而后失魂落魄了好一阵，才被大姐叫醒。

要紧之事，接踵而至，心情大起大落，心神应接不暇，以至于忽略了其中最不该忽略的。

浮空飞行之密！

那才是自己最早见识到的，能挣脱地面束缚的一次。

那日之后，虽也无数次思索过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每每想起对方，心头总抑制不住内疚之情，思绪往往岔到别的事上。

为逃避自责，渐渐不忍再想起关于他的事。

时日一久，成为心结，也成了不堪提及的禁忌。

加之，得奇迹手表之便，很快获得了单兵飞行载具，也能轻易飞行来去，便不再深究他如何办到。

如今借助时光机，救了他，也解开了心结。经他一提，瞬间回想起其中关键。

“我真傻！竟因为些旁枝末节，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战盔隐去，银铠朵朵神痛苦捂脸，深深自责。

“就因我那点自私懦弱，让世界发展迟延了两百多年。”

林笑恬淡道:“未必为迟，此时此刻，当是正好。”

“玄朵小姐为何选择于此刻找上你，而未在其他时刻？比如，白朵小姐未用时光机穿越之前。”

银铠朵朵顿时一怔。

“想必，是认为此时此刻，才是让白朵小姐回想起来的最好时机。”

银铠朵朵呢喃道:“为什么是现在？”

林笑道:“待白朵小姐成为玄朵小姐时，想必会清楚缘由。”

“只看白朵小姐，是否要把握此时之机。”

银铠朵朵当即一醒，不再多想其他，专注道:“所以，挣脱约束的奥秘，在于旋转？”

林笑只道:“白朵小姐记得我旋转了球，可还记得我为何去转球？”

银铠朵朵秀眉紧蹙，竭力回忆道:“你是为了……给我演示打擦边的效果。”

林笑道:“仅此而已？朵朵小姐先前探究源头的精神去了何处？”

银铠朵朵正沉浸思考之中，思绪甚快，立有所悟道:“为什么要打擦边？是要让球转起来。为什么转球？是……”

她并未意识到，又回到了林笑上一个问题。

“为了停下来球！”

“不！停的是冲撞，并非球。”

“万事如球，打球擦边，化直力为转力，可以稳球。”

“向地收束力，也是直力，若将这份直力，化为转力……”

林笑见她执迷表象，不禁又问:“为何化作转力，可消直力？”

银铠朵朵抬眼望来，惑光连闪。

“直化弯，弯化圆……”

林笑微一叹，道:“因自强，可自立。”

银铠朵朵霎时一愕。

她只往技术原理去想，对方却蓦然跳转为哲理。

林笑道:“自转即自强，自转之力，亦为自立之力。”

“何故？”

“唯成圆，形方固，始有万物之分。”

“正所谓，至理在微。”

“万物，基于微，起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