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她不知记忆的世界中,袖手旁观过娘娘的苦苦挣扎。
不恨,究竟是不恨,还是早就不把她放在了心中。
出了房门的泠妩,在路过站姿笔挺的婢女时,顿住脚步。
“娘娘。”婢女躬身行礼时,泠妩扶了她一把,“你叫什么名儿?”
“回禀娘娘,奴婢名叫玉碎!”
“从今天起,你便来本宫身边伺候。”
玉碎愣了一瞬,随即放轻呼吸恭敬回答:“奴婢遵命!”
泠妩笑着颔首,开口吩咐:“跟上本宫。”
“是!”玉碎大喜。
重华宫主殿中,从琳琅口中大致得知一切的月辉绫罗二人唇抿直,眸中又是荒谬又是无法反驳的无力。
妖本非人,如那巨蟒一般难以真的将报恩一事当做回报恩人的救赎,反而压在心头成为负担。
可若是不报恩便会在天雷之下将道行溃散,千年努力化为一空,如现在的岁穗一般,所以她们才不得不报。
泠妩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册子,那册子上依旧绘着各种兽类。
玉碎顶着压力面上略显紧张地奉上茶水。
“娘娘,茶好了。”
泠妩回以安抚一笑,见她紧张褪去,这才让她附耳来听。
玉碎稍显迟疑,但很快便在“前辈”们的注视下俯身去听。
一句话的功夫,玉碎便再度起身,道了声“是”,而后不带迟疑地从三人身旁走过,对她们的探究视若无睹。
三人心思各异,月辉复杂懊恼,绫罗羡慕向往,琳琅心如刀绞。
泠妩将册子合上,放在案前,端起盛着热茶的杯盏,暖着捂不热的手心。
她不出声,三人便还如以前那般恭敬垂首。
良久,泠妩缓缓叹了一声。
她这声叹息,让三人的头又齐齐低了低。
“月辉。”泠妩轻唤。
月辉吃惊于第一个被喊的会是自己,她脑中所有思绪翻涌,不断在心中推测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何事。
多年下来,她嘴上也没停歇,本能回应:“娘娘,奴婢在。”
“去将碳火点的足些。”
“……”月辉想了许多,却没想到这个,但心中的石头还没落地又被再度提起,让她无法心生欢喜。
她忍住压力,“是。”
碳火点好后,宫中暖融一片,仿若置身秋高气爽还能轻嗅枫叶气息的晌午。
“那便从本宫第一次死时说起吧。”泠妩用着极轻的语气说着能压死人的结局。
殿外吹起了细风,撩拨窗子上繁复的花纹,偶尔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第一次死于兔子手中,心被剖开,她甚至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天明。
第二次想要逃脱命运的禁锢,却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中。
泠妩没有过多提及三人,但三人却在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在不为泠妩所见之地的自己所作所为。
——将祸端带到她的身边,在危难发生时袖手旁观,等到她将死时她们才出现报答救命之恩,然后脱身离去。
或许绫罗吃上了山中的野鸡,炫耀着她漂亮的皮毛。
或许琳琅走遍天下,最终寻一处洞穴继续修炼。
或许月辉继续在苦心劝诫着其余妖,莫要深陷恩人心中。
但必死的永远都只有她。
她就像一个提前得知一切的掌中之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亡故在当年所救之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