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边同桌一人表示吃好了,起身告辞出去。惴惴不安的老秦忽然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季同奇怪,朝他笑笑,却不料抬头见两个军官走进来,后头跟着刚出去的那人。后面这桌见了立即大喊:“长官,就是这小子!”
军官们走到季同面前打量上下,其中一个问:“这枪是你的么?”
季同抬头看下,一个中尉、一个少尉,都是满脸严肃。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咽下面条回答:“是呀。”
两个军官意外于他的淡定,其他食客见事不妙赶紧往外跑,老秦也放下碗,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该怎么好。
军官将手放在腰间枪柄上:“站起来回答,你是什么人?”
“稍等,我给你们看证件。”季同放下筷子,伸手从长衫里面拿出军官证来放在桌上。
两人一怔,拿起打开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见到长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季同声音不大地说。
军官们犹豫片刻,将证件还给他,敬礼道:“对不起,陈长官,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个带枪的人和苦力一起吃饭,觉得奇怪所以就……。”
季同笑了:“没什么,我只是吃面时觉得这东西太沉,所以掏出来放在桌上,不想吓到大家了,对不住。”
见他说话沉着冷静,军官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呃,敢问陈长官,你何时到西安的?来这里的目的是……?”
“我从洛阳来昨天到的。至于为什么去洛阳,抱歉出于保密的不能说。我留在洛阳写份报告,写好后送到这边。刚到临潼就听说出事,所以转道来了西安。”
看他说得云淡风轻,两个军官无不惊讶,老秦已经吓得不敢咽食物了。
那中尉左右看看,为难地说:“恐怕,我们得请你走一趟了。”
“不要紧,二位稍等,我来付账。”说完叫声掌柜,摸出两张二十圆的钞票给他:
“抱歉打搅你生意,连走了的各位我都代付。还有,这位人力车朋友拉着我转了半日很辛苦,请给他临走带上二十个馍!”
然后回头按住要起身的老秦,给他手里放了张钞票:“秦大哥,麻烦你去旅舍告诉掌柜一声,我的房间请他留着,这二十圆做我预付的房钱。”
“你、你,你可要平安回来呵!”老秦不舍地说。
“放心!我很快就回。到时还要去家里看嫂子和娃娃们呢,你别担心,这几日少出门拉活吧。”
他说完拿起手枪交给那中尉:“咱们走。”然后扣上礼帽朝店外走去。
副司令部里,刘秘书听说拘捕了个南京陆校的学生,却是个已经授上尉军衔的军官,而且记录上还有枚云麾勋章,大感惊讶,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想不出自己知道的人物里有这么一号。
“人呢?”他问。
“送到八角楼(指西京招待所,1936年启用)去了,我们想既然是他们的人,干脆就关一起好啦!”
刘秘书正忙着联络中共,哪里顾得上这些?他点点头:“那先这样,等闲下来我再处理。”说完将季同的证件放进上衣口袋里。
季同被带到西京招待所,赫然发现这里等级比那小旅舍不知道高了多少,居然还有内地极少见的抽水马桶和旋转电风扇,虽然他住的房间浴室、洗手间是公共的,但一切都是崭新!
“不会吧?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想。但到开饭时间,他看到了卫将军、张淮南、江万里等,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个临时拘押场所。
江万里见到他给自己敬礼愣了下,立即跳起来拉住季同上下打量:
“陈季同,真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惊讶万分地问。听说“陈季同”三个字,张淮南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筷子。
“江校长,我听说出事就直接来西安了。”季同笑着回答。
“你,咳,糊涂!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江万里气急败坏地训斥。
“学生奉上命,只有服从,即便刀山火海也得去闯闯。”
“好、好,好个赤胆忠心!”张淮南朝他竖起拇指:“真没想到你陈季同还有这个胆量,我承认自己看轻你了!”
“这是张淮南将军。”江万里介绍说。
“我认识尊兄陈叔仁。”张淮南神秘地笑。
“哦?您居然和五哥认识?”
“那可不,我在他面前好好夸奖你呢,你得谢我!”张淮南说完,告诉他自己的房间号:“有空来玩,反正咱们现在闲着!”说完回到餐桌前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