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她好像变成了天底下最受偏爱的姑娘。
吉祥双手搂住他脖子,微微阖眼,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延续那个浅浅的吻。
风浪欲来时,廊檐下传来不合时宜的声响。
吱呀,宋主簿推开门,撞见模糊的身影叫声“大人”。
裴砚舟后背僵住,做贼似的飞快松开吉祥,宋主簿看清他怀里抱着姑娘,唰一下老脸通红。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二位请继续……”他闭上眼扭头钻回屋里,但那股火都熄灭了,如何还能继续。
吉祥和裴砚舟相视而笑,进屋看到桌上涂满墨粉的竹筐,上面那些指纹都显现出来了。
“大人,可以拓取指纹了,快来帮忙。”
裴砚舟手指虚掩唇边,轻咳了声:“好,来了。”
宋主簿找裴砚舟就是为这事儿,眼下人已到齐,默默拿出纸笔递给他们。
竹筐里那具尸身腐烂多日,凶手事先涂抹药汁掩饰异味,现在那股恶臭遮也遮不住。
吉祥皱着鼻子服下清心丹,裴砚舟和宋主簿也没有多言,整宿都在复刻数以百计的指纹。
凶手趁人不备将死者埋进五谷,在此之前不知都有谁碰过竹筐,但凶手的指纹极有可能隐藏其中。
拓取指纹的过程极为繁琐,而且大多都有残缺,但也比大海捞针更有希望。
天蒙蒙亮的时候,桌上已经堆满百余张指纹画纸,完整拓下来的指纹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仅存半枚,或是几道模糊的纹路。
“小祥子,饿了吧?”裴砚舟给吉祥倒杯温水,拿帕子擦拭她脸颊蹭上的墨粉,“你不是想吃大理寺门口的肉包子么,我叫魏平去帮你买来了。”
吉祥原本不饿都被他说饿了,俏皮娇笑:“大人真是善变,短短一夜而已,我就不是你的小心肝了?”
裴砚舟俊脸微红,瞥了眼身后的宋主簿,害羞地捂住了她的嘴:“回去再说。”
吉祥好笑地支吾抗议,宋主簿背对他们摇头叹息,年轻真好啊,他这老头子太多余了。
吉祥享用过魏平送来的美食,看到他递给裴砚舟几本画册。
“大人,这是四大画派的佳作赏析,我照您的吩咐都带来了。”
吉祥心想这些画册要看多久啊,嘴上却道:“大人改行作画,我就开家文房铺子,咱们照样吃穿不愁。”
裴砚舟看她认真的表情,会心一笑:“甚好。”
魏平看着两人眉目传情,震惊于他们的感情进展,难以置信大人毫不避嫌。
以前在大理寺,分明还是会避着他的。
“咳咳……”魏平也不想打扰他们,但眼下查案子要紧,难道真等三日后被罢官吗?
“大人,赵府尹唯恐破坏现场没进茶馆,催促下官请您尽快赶去察看。”
“嗯,就来。”裴砚舟翻看几页画册放回桌上,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唇边沾上零星墨粉。
“大人,我也要去。”吉祥亲昵地用指腹帮他擦净,两人对上眼就火花四射,魏平索性视而不见跑到前头带路。
清晨的阳光照进茶馆,所有摆设一目了然。
正如胡班主所说,他的戏箱和行头都在这里,随手打开箱子都有五花八门的影具。
她和裴砚舟步入狭长走廊,虽然没有夜幕下的阴森氛围,大白天走进来仍觉脊背发寒。
她打开荷包取出清心丹含服,扯了下裴砚舟的衣袖,径直奔向倒数第二间房。
“就是这里,我闻到了血腥气。”
裴砚舟不及她嗅觉敏锐,但他相信吉祥的判断,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去。
室内陈设简单,正中有张茶桌,两侧摆着蒲团,触目所及之处不见血迹。
吉祥环视整洁的墙壁与地面,暗自称奇:“如果死者在这里遇害,凶手非但没被旁人发现,还有空闲打扫得这么干净?”
裴砚舟吩咐魏平拿来酽醋酒,命令侍卫将所有摆设搬出去,将那坛酒均匀地泼在地上。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片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窗台下那片洇湿地面往外渗出几滴血珠,紧接着周围相继浮现斑斑血迹,门槛处还有道鲜血淋漓的拖痕。
“快,酒坛给我。”裴砚舟沿着走廊泼洒酽醋酒,吉祥惊讶发现,那道血痕延伸至后院灶房。
裴砚舟回头看向那道血色拖痕,脑海中还原出那晚行凶的过程。
“死者生前被凶手关进雅间,也许是两人发生言语冲突,凶手一怒之下将她斩首,随后拖拽至灶房藏尸。”
吉祥想象那人一手提着头颅,一手拎起无头尸身从漆黑长廊走来的画面,即使看不清他的样貌,也能感受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他闹出这么大动静,茶馆里都没人发现吗?”吉祥拍了下自己脑门,“小青说过,那时茶馆已经打烊了,凶手杀害季思思之后,等掌柜伙计们都走光了,他又回去处置尸体。”
说着,她随裴砚舟走进灶房,灶台上有口大铁锅,死者头颅应该就是在这里烹煮的。
从小年夜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客人每晚喝的茶水也是从这口锅里煮出来的。
泼在灶房里的酒渍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迹,吉祥可能是吃得太饱,这会儿直犯恶心。
裴砚舟冷静地说下去:“凶手在这里处置死者头骨,凶器应该是他顺手找到的刀具。”
灶台上有几把菜刀和尖刀,魏平发现那把菜刀有卷刃的痕迹,拎起刀柄拿给裴砚舟过目。
“死者颈骨有多处钝挫伤,如果凶手没有丢掉凶器,这把菜刀最为符合。”裴砚舟交代魏平将菜刀带回衙门,暂且当成疑似的凶器。
“大人,凶手在茶馆有便利的作案条件,他对灶房也很熟悉,可以确认是烧茶水的阿丹吧?”
那么,小青看到的金瞳鬼面人又是谁?
一桩桩证据摆在眼前,莫说吉祥,魏平都觉得凶手是阿丹无疑了。
吉祥来回扫视杂乱的灶房,想找出更确切的证据,她看到柴火堆里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跑过去抽出来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