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过山东团练的现状之后,他认为地方官府轻视团练,导致目前办团经费过于紧张,于是一边设法挤占财源,一边命各地团练精简人员,裁撤冗余。
裁撤冗余说起来简单,然而下面县、乡团练大多以家族为单位聚集组建,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不肯让自家人白白舍弃吃粮领饷的待遇。一纸命令从济南下到全省,硬是没能裁掉几个人。
西城营尽管不是以家族为单位组建的,但多年的同袍情谊有时比血缘更胜一筹,大批裁撤势必会伤及军心士气。况且营中老弱病残已经转为农户,留下的都是精兵,本就没有什么冗余。
可是西城营就在济南城外,团练大臣抬腿就到,总得做点样子出来。
在何大庚的劝导之下,总算有十几个已经成家的中年团勇同意离营务农,与一千四百人的大盘子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团练不肯从命,让杜?大感意外。他以前常听皇上抱怨政令不出紫禁城,没想到如今自己的命令居然连小小的济南府都出不去。
不过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并非政令传达不到,而是其中的内容损害了下面人的利益,强制推行也是有弊无利。
于是杜?立刻改弦更张,不再强求团练裁撤人员,改为让他们量力而行,能收多少粮,就养多少人。这听起来像是废话,却又暗含玄机。
乡下团练本就以农民居多,种出的粮食有相当一部分要缴纳田赋,留下的往往不太够吃,所以常需乡绅们资助、或是向官府讨要,偶尔还会闹出聚集抗粮的风波。
若是太平年间农民抗粮,官府十有八九会派人镇压。可如今捻军已大规模进入山东,平日地方防务还要仰赖这些团民,官吏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安抚,无形之中助长了他们的胆量。
现在团练又有了自己的娘家,事事倚仗钦差大臣做主,自然更加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了。
自杜?上任以来,下面乡团动辄抗粮闹事,屡屡与官差发生械斗,最后还要靠设在当地的团局出面调停,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于是一时之间,公开抗粮成了山东各地团练通行的新常态。反正抗掉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乖乖交粮的才是傻子。
这股风潮对于刚刚新开了大片荒地的西城营来说可算是一件利好。虽说碍于知县吴载勋的面子,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分,但趁机讨价还价总是可以的。
历城县是济南府首县,也是相对最为富庶的地方,上缴朝廷的田粮赋税从无亏欠。
吴载勋没有业绩压力,又不愿招惹团练系人马,索性便不去较真,对西城营新开的耕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多少便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