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明看着他费力的坐进马车,尽管知道那是崇恩的身体,却也难免为罗亚安感到些许心酸。
难道真的就在这里终此一生么?或许也是一种选择。魏永明摇摇头,不愿再去多想。
回到内院,芹菜已为魏川岳收拾出一间耳房居住,又帮着四婶张罗了一大桌好菜,庆祝魏永明收下义子。魏家宅院从此多了一口人,也多了一份热闹。
魏川岳生在贫寒之家,不过他娘是村塾先生的女儿,从小便教给儿子一些做人的道理,所以他谈吐举止比较有修养,很得大人们的喜爱。
然而十一二岁正是男孩子顽劣的时候,魏川岳又是大气外向的性格,住熟了之后忍不住调皮捣蛋,惹的四婶等人哭笑不得。
好在他调皮捣蛋还算有分寸。大概是幼年受过启蒙教育的缘故,魏川岳很快展现出了聪明好学的一面,常翻看葛清竹从娘家带来的书本,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向干爹干娘讨教。
魏永明忙于西城营的事务,还要不时去高都司巷露露面,实在没精力管他。何况那些之乎者也的句子自己也未必能解释明白,索性将他推给妻子打发。
而葛清竹虽然能读会写,但所学毕竟十分有限,肚子里的存货难以应对小孩子旺盛的求知欲,总是被他随口提出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
两口子无奈,想起当初何绍基曾经介绍过一位王秀才教武七识字,便又带着礼物上门拜访,高薪请他来教魏川岳念书。
王秀才自认为这份工作毫无难度,于是欣然应允,开开心心的上门来当了家庭教师。没想到魏川岳这孩子脑袋灵光,又是童言无忌,屡屡针对秀才口中的陈腐论调提出质疑,且角度十分刁钻,常常问的他冷汗直流。
魏永明听说之后既好笑又高兴,遂安排王秀才从此只需教他写字和诗词歌赋,不必再讲说四书五经之类的文章。
他自己则抽空教干儿子学习世界地理、历史,偶尔也适当涉及一点自然科学的粗浅内容,希望能让他初步建立基础的近代知识体系。
魏川岳明显对干爹教的东西更感兴趣。虽然受到时代环境制约,许多内容听起来抽象空洞,但并不妨碍他尽情想象,对干爹的崇拜也与日俱增。
魏永明自然十分欢喜,然而触景生情之下,忽的记起武七离开济南已近两年,如今又快到腊月了,他却依旧音空信渺。
魏永明心中顿感不安,随即派出几名团勇前往堂邑镇武家庄查访。团勇们一路打听着找到地方,武七家里却是空无一人。
听村里的同族兄弟说,去年春天武七他娘病死,他把母亲下葬后在家住了几个月就说要去济南,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团勇们又去附近镇上打听了一圈,丝毫没有武七的踪迹,只好赶紧返回济南汇报。魏永明听完倍感惆怅,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四婶和葛清竹得知此事后颇为感伤,禁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埋怨魏永明没有早些派人去找。
魏永明也不免自责,想到当初去东昌府途中与武七相遇、于临清分号内一同躲藏避祸、之后来西城营服侍自己左右,一切犹在眼前。
不知这位与自己颇有缘分的小兄弟如今是死是活?眼下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假如他尚在人间,此刻又该去哪里避寒过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