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倒谈不上。然而我毕竟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即便没有旁人知晓,这辈子只怕也再难安心了。”
“嗐,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魏永明试着开导他:“庞老板尚在人间,您顶多算是耍手段挤垮了一家同行,无需念念不忘。”
“话虽如此,可我每次一看到裕成号那间铺面,或是他家先前的伙计,心中仍不免羞愧难当。”
“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过些时候就没事了。”
“或许吧。”葛老板摇头苦笑:“不过留在这里总是会触景生情。我想好了,准备离开济南,去别处住一阵子。”
“离开济南?”魏永明一愣:“太突然了吧?有必要吗?”
“我早就存了这个念头。只是先前日夜惶恐,既怕走的突兀引人生疑,也没精力去仔细盘算,近日才终于下定决心。”
“那...您打算去哪儿?”
“前年张积中先生在你家里暂住,我曾听他讲授过一些世间道理,每每所获良多,颇有感触。自从张先生走后,我常盼望着追随他去修身养性,磨洗心念,你说他会愿意收我么?”
“您要去马山?”魏永明迟疑了半晌,点头道:“有我从中介绍,张先生想必不会拒绝,宫二哥也会有所关照。只是...您这一走,广盛泰可怎么办?”
“我已许久撒手不管,老刘操持的倒也妥当。”葛老板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日常尽皆交给他打理即可,若遇难决之事,便由你来拿主意。”
“我?小婿怎能担当如此重任?”
“你熟知个中门道,有何担不起的?权当是暂代我行事吧。以后广盛泰的盈利就记入你和清竹名下,你夫妇尽可自行支配使用。”
“那怎么行?”魏永明大感局促:“这是要把广盛泰交给我?难道您不打算回来了?”
“未必不再回来,只是眼下不想再挂念这些俗务。”葛老板淡淡一笑:“你是我的女婿,待清竹也一向很好。广盛泰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呢?”
“可是,我...”
“不用说了。”葛老板抬了抬手:“有你在这里当家,我才能走的安心,还望登初不要推辞。”
魏永明见他心意已决,只好答应下来:“是,登初定当竭尽全力,为岳父照料好广盛泰。”
“好,好。”葛老板面色欣慰,悠悠说道:“虽然很想就此一走了之,但仍有许多琐事需要了结。待我一切办妥之后,咱们便同去马山。”
魏永明心情复杂,既为岳父找到解脱的途径而松了口气,又对他的执意离去略感不安,更别提自己还要替他掌管广盛泰。
回到家里一说,葛清竹更是大惑不解,第二天跑回家想要劝阻父亲,自然是失望而归。好在马山并非天涯海角,不至于让她太过感伤。
刘掌柜和伙计们对东家的决定十分惊讶,但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只能遵从照办,将魏永明奉为少东家。
福德会馆起初对此事议论纷纷,后来听说他是去追随张积中,大伙的态度陆续由困惑转为钦佩羡慕,仿佛这样便很可以理解,反倒成了一件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