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叔,侄儿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族叔垂怜。”
暗室里,坐着两位男子,坐在右手边的锦衣男子稍微年长一些,正在低头喝茶,听见身边男子这般说,有些意外:“如今你是家主,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想做还做不成的呢?”
左侧男子年岁轻些,大约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面色苍白身体孱弱,说话明显的中气不足。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面露苦笑:“族叔明白的。”
“你还是放不下那丫头。”被称为族叔的男子长叹一声,“这事是老太太亲自发的话,你来求我,不如去求她。”
“奶奶那里,我自会去想办法,侄儿只盼着到时,族叔也能帮忙说合几句。”年轻男子期盼着说道,“如今云云年岁也不小了,却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白白地耽误了终身大事,我这心里,始终是不踏实。”
“那你呢?”族叔放下茶盏,一脸的担忧,“你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又为何一直未娶?嘉俨,我只问你,那丫头迟迟不肯嫁人,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身份吗?”
见孙嘉俨面露踌躇之色,他续又说道:“你其实心里都明白的,只是不肯去面对,你二人也蹉跎了十年了,还不肯给彼此一个结果吗?”
“我待云云,只有兄妹之情……”说这话时,他越发底气不足。
“撒谎。”族叔一副看破了一切的表情,“你族叔我也年轻过,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遮掩隐瞒的,她待你之心,我都看在眼里,你待她之心,我们也都心知肚明,此事更是我和老太太极力促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孙嘉俨沉默良久,说道:“我答应过云云,要给她许一个一心待她的郎君。”
“你还有其他意中人?”族叔惊道,“是哪家姑娘?那正好,一妻一妾,给你一同操办,这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孙嘉俨神情哀伤,沉默地摸着自己的肋下某处,那里,有一个经年常在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一年前,孝章宋皇后,不对,应该是孝章宋太后,在寂寞凄清的西宫南苑悄然薨逝,尸体直到第二日宫女进去叫起才被发现。
短短几年,帝后二人相继病逝,朝野震荡,举国哀痛。
那人到死,都还在追寻着他的消息,她以为他会去汝中,却不知他就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想来世事如此,缘分尽了,纵使近在咫尺,也永远没有再相逢的机会。
他还是会小小地遗憾,倘若当时自己狠狠心,娶了她,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他们不会被迫对立,她不必玩这种九死一生的把戏,也不会嫁给那个短命的赵锡梁,白白搭进了自己的性命。
孝章宋太后,去世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子最是青春正茂的年华,却深陷在了那个暗不见底、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他不知最后的几年,他们咫尺天涯的这几年,她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风霜刀剑,想来,也不会比她的前半生好到哪里去。
不曾怨愤,不曾怀疑,向来只有心疼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