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寿六年秋,有位不速之客来了大同府。
谢时垣微服私访到了大同府,我带了谢英祈和谢幼襄两兄妹从外头回来,刚好就碰到了在王府院子里站着的一个人。
他一身墨蓝窄袖常服,寻常人打扮,背对我们站着,那背影让我有些微怔,好似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谢幼襄冲上去一把搂住那人,作势还准备跳上那人的背:“爹爹背背!”
那人顺势接住谢幼襄背在背上,转过身来,吓了我一跳。
“襄儿快下来!”
这时谢时郢从廊外走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也是变了变。
背着谢幼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谢时垣。
六年不见,他蓄了须,虽然很短,但看着老重许多。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我,停留在谢时郢身上:“这就是你信中时常提到的那个小泼猴?”
他低声笑笑:“是够顽皮的,比她兄长闹腾得多!”
“谢幼襄你还不下来!”
不满六岁的谢幼襄见我发了火,才不情不愿的磨蹭着下了地。
哥哥谢英祈懂事乖觉,拉过小两岁的妹妹,给谢时垣行礼:“妹妹,这是我们的皇伯父。”
谢幼襄圆圆的眼睛盯着谢时垣看,突然冒出一句:“皇伯父,你和我爹爹长得好像啊。”
谢时郢笑起来,将她抱在怀里:“爹爹与你皇伯是亲兄弟,自然长得像。”
谢幼襄:“那我和哥哥、大姐姐也是兄妹,也很像对吧?”
“那皇伯父你呢,你的子女和我、哥哥、大姐姐像吗?”
谢时垣面部表情柔和:“谢家人,自然都是像的。”
谢时郢将谢幼襄放下:“好啦,去玩吧,我和你皇伯父还有要事谈,晚些时候爹爹来找你。”
谢时郢对这个幼女格外疼惜,明明性子是一等一的顽劣,可就是格外受宠,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女亲缘吧。
自打桉桉长大了些,入了学堂,做着大姐姐的模样,稳重得多,与我们就难像幼时那般亲昵了。
至于谢英祈,明明小时候是个可可爱爱的糯米团子,谁曾想,越长大越老成,也不知道学了谁的做派。
望着两个幼童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离开,谢时垣突然开口:“你如今膝下只有一儿两女,朕比你厉害些,朕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谢时郢面上诚惶诚恐,实则大拍马屁:“皇兄威武。”
“谢氏一族本就人丁不旺,你要多生几个,为宗室开枝散叶。”
谢时郢看我一眼,面上带笑,微微摇着头:“筝儿身体不好,生了两次我揪心了两次,一儿一女臣弟知足。”
谢时垣从鼻孔里无奈叹了气:“也不纳姬妾?”
“不纳。”
我在一旁拳头都捏紧了,谢时垣你一来就给谢时郢提纳妾的事,可真行!
谢时垣并不看我,眉头不自觉的跳动着。
声音冷了几分:“罢了,说正事,马上就入冬了,北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二人夜里密谈了一宿,翌日二人相携登上大同府的北城门,从这里眺望出去,再往西北方向就是乌丸人和西羌人的地盘了。
“阿郢,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我大梁子民有朝一日能在浑河以北农耕放牧,塞上风景,要是也能归我大梁版图该有多好。”
“我曾向上天借寿,给我十年,可人心太贪,要了一个十年,就想要第二个、第三个十年。”
“阿郢,坐在那个位置上才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的帝王都追求长生,因为想知道山的那面是什么,草原尽头有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谢时郢:“你不想知道吗?”
谢时郢懒懒一笑,缓缓摇着头:“臣弟只想天下太平,身边之人都喜乐安康,此愿足矣。”
“没出息!”
“走啦!朕把北面国境全权交给你,你要给朕牢牢守住,出一点岔子,朕灭你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