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珩清扫出一小片地方,将盒子小心地放好,又在库房里翻找了起来。
——如今他有些后悔,那时没仔细听听栾安究竟放在了何处。
自己当时那样坚决,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已经被丢掉了……
顾初珩翻腾了很久,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细长的檀木盒。
近乡情更怯,他拂去灰尘,一时竟有些犹豫。
顾初珩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脏了,身上也灰扑扑的。
“瞧我……”他低声嘲道,“你若是见了,怕也会如从前一般笑我‘花猫’吧。”
顾初珩还是打开了搭扣。
——他知道,她不会嫌弃他的。
一支雕刻了大片荼蘼花的半月形木梳端端正正置于盒内,另一边似乎还刻了些字。
顾初珩小心翼翼地取出,对着烛火细细端详。
“……开到荼蘼花事了,岁岁忆今朝。”
他念出声,眼圈已然红了。
顾初珩的生辰在暮夏时节,正是荼蘼花怒放的时候。他能想象出她含笑刻下这行字的模样,在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精心雕琢,只为换自己展颜。
他垂眸,鸦青睫羽上沾了些细碎的晶莹。
这半月梳选用的木料纹理清晰,形如鸡翅,显着而独特。
——鸡翅木,其子为红豆,故又称“相思木”。
“别有相思处,啼鸟杂夜风。”
他喃喃,似有泪光闪烁。
“妻主,阿珩……好想您啊。”
_
秦念五岁那年,在中秋宴上同伴读发生了冲突。
那小姑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女,素来娇惯得很,当下便哭了起来。
吏部尚书满脸不悦,却还是勉强地笑着,将小姑娘挡在身后。
“还请祉伯王殿下高抬贵手,放小女一马。”
这话说得,就好似秦念才是那个挑事的。
可明明,是那伴读先说她“有爹生,没娘养”……
秦念有些委屈,想着父君教导的“容人之量”,还是默默忍了下来,没有计较。
她跑到假山后面,偷偷看着女宾席,看了很久很久。
更衣回来的顾思贤注意到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笑眯眯地蹲下身。
“瞧什么呢?”
秦念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却也没如往日一般抱着顾思贤的脖子撒娇。
她并未收回视线,眸中满是疑惑。
“姑姑。”她说,“母王若是在,她会护着我吗?”
顾思贤笑容一滞。
“我知道,姑姑肯定会说‘是’。”
秦念小脸皱成一团,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
“你们都说母王是好人,可我却听说她对父君不是很好。”
顾思贤蹙眉:“你从哪里听说的?”
秦念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姑姑,我只是小,不是傻。”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随便一打听就好多个版本。
顾思贤:……
好好好,跟你那个娘可真是有一拼。
“每次问父君,他也只是说母王很好。”秦念撇了撇嘴,小表情生动极了,“可我分明见他悄悄哭过几次。”
想来,母王对别人来讲或许很好,但对父君……大概属实一般。
“她对父君都这样了,对我,怕也是亲近不足、厚望有余吧!”
秦念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瞧着颇有几分可爱,但顾思贤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别多想。”她沉默了片刻,摸了摸秦念毛茸茸的脑袋。
“明德殿下很好。很多事,你长大就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