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实则却是半分都不信。
“阿珩与他对上,总会生病。”韵皊不欲解释太多,“孤总要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才能让他安乐无忧。”
栾安愣住了。
“……总之,孤还是要多谢你,没有对阿珩下手。”
韵皊将供词推给栾安,温声道:“……孤会照顾好你的母父和妹妹。”
满面血污的人仰头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却聚了两包泪,说不清是后悔还是解脱。
“好。”栾安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殿下金口玉言,仆俾信。”
他咬破手指,签字画押。
柴门忽然被撞开,顾初珩硬要闯进来,府卫们也不敢硬拦,只能哗啦啦跪倒一片,希望主子别太生气。
顾初珩逆着光站在门口,气都还没喘匀,衣衫还算齐整,但鬓发已然凌乱,瞧着就是慌了神的模样。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伤痕累累的人,惊呼一声便要上前:“栾安!”
栾安努力扯出一个笑:“元君……您来了。”
韵皊伸手拦住他:“阿珩,这里血腥气太重,你去外面待着便好。”
顾初珩瞪着他:“秦韵皊!这是本君房里的小侍,要教训也是本君自己来!”
“阿珩,听话。”韵皊无奈,“叛主的仆俾,不能留!”
见她态度坚决,顾初珩咬了咬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侍知道,殿下做事自有道理。”他执拗地抬头看她。
“但栾安这个小侍,臣侍用惯了,不想换!就算贬下去做个洒扫仆俾也好,臣侍只求殿下留他一命。”
顾初珩眸中水光一闪而逝,小声哀求:“妻主……阿珩求您了。”
这声久违的“妻主”却是他在为旁人求情……韵皊能理解顾初珩的心情,但思绪还是说不清的复杂。
“你先起来。”韵皊想要伸手拉他,却被躲开。
顾初珩仍然坚持:“殿下不答应,臣侍便不起。”
【你就跟他说栾安给你下毒不就行了?】规规觉得这事没什么难处理的,【供词就在那儿了,拿给他瞧瞧便是。】
韵皊没好气道:【没听他说吗?他知道栾安肯定犯了足以砍头的罪,但是还是想给他留条命。】
规规:……
难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韵皊轻叹,【阿珩从前那么跳脱的一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只有栾安陪着他。】
听了栾安的话,她才意识到,顾初珩的生活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熬。
这种情况下,他舍不得栾安,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但理解不等于认同。
韵皊没办法保证,栾安如果活着,还会不会再被剧情意志利用,作什么其他的妖……
再加上他显然心存死志,想要用命给家人换后半辈子富足的生活,就算她不下令——
“噗嗤——”
刀刃撕裂皮肉的声音打破僵局,顾初珩整个人都难以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栾安自己挣脱了桎梏,撞上了一旁府卫的刀尖。
“栾安!”顾初珩一把推开韵皊,腿软得有些站不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将跌落在地的人抱进怀里。
栾安咧开嘴笑了,就连齿缝都是猩红的。
“元……君,嗬,莫要、莫要……与殿、殿……嗬,生了嫌、嫌隙……”
他每说一个字都好似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声音破碎而嘶哑,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顾初珩觉得自己好难过好难过,可不知为什么,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也不听他的话,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转,却好似即将干涸的泉眼,将无法宣泄的悲伤堵在心头。
“……莫要,因为仆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