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博延觉得这种说法是有些离谱的。
活着的人若是无法光宗耀祖,富贵族宗,单凭过世的人选择了一个好墓地,难道就可以改变后世子孙的命运了吗?
他自己是不太相信的。
但若是别人相信,他也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干涉的。
村子里面老一辈的人大多数都很认可这个说法,但无奈何被黄白之物所限制,每日餐食尚且不能保证总是充足,又哪里还有能力思考这些问题?
而且风水师傅总是高深莫测的,在旁人看来,那就是类似于半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是了不得的,有大本事的人。
十里八乡的,连听都没听说过哪里有风水师傅的存在,更不用说见到面了。
寻常百姓谁又有这种观测风水本事呢?
所以村子里若是有人故去,选择的墓地只要不是人尽皆知的大凶之地,也就罢了。
但死人终究是不吉利的,平白无故的,谁也不想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村子四周的平地,基本上都被想方设法的整成了耕田。而耕田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那就是命根子。每一寸土地都无法轻易变动。
所以自然而然的,人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村子后面的那座山上。
半山腰上开的荒地,地势也算平坦,但和山脚下的耕地比起来,自然还是有些差距的,山脚下的耕田轻易变动不得,但半山腰上开垦的荒地,相比较起来就略显次要了。
自家开垦的荒地埋自家的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先例,但这么多年来村子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要村子里有人死去,那么墓地就一定会建在后山的半山腰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张博延才没有去问别人。
因为他知道在这些惯例当中,父亲如是,母亲也不会是例外。
盘旋的山路上铺满了皑皑的白雪,倒是比下雨好上许多,若是在下雨的时节里,这条路上便该满是泥泞了。
行走不过二里地,转过一个弯角,再向下行走几十步的样子,便到了一处平地。
约莫三四亩耕地的大小,算不得广阔,对于整座山来说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此处的这一片耕地,也不知道是他祖父还是哪一辈开垦出来的。
总之是流传了好几代,一直传到现在。
白雪覆盖的田地里,入目所见便是两个高高的鼓包,以及两块木牌。
他走过去,在那两个鼓包前方大概两步长的距离处停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当年父亲离去的时候,那一段时间里他也确实挺难过的,彼时他已经长大了,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长大了,所以他也很明白,作为孩子呢,他的确应该感觉到伤心,但在这一方面,他大概是比不过母亲的。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却是不应该沉浸在悲痛里的,他和兄长尚且年轻,这些事情虽然让人悲痛,却也拖垮不了他们的身体,但母亲却不一样,母亲毕竟上了年纪,若是一心沉浸在悲伤往事当中,便是身体也是受不了的。
所以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悲痛,尽可能的不去提起这些事情,潜移默化当中减轻这件事情对母亲的影响。
久而久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母亲没有沉浸在悲痛里,而他和兄长两人,对于父亲离去这件事情也不再那样难过。
但他曾一度以为,对于亲人离世这件事情来说,那时的感觉便是最难受的感觉了。
所以在得知母亲离去的消息之后,他曾幻想过自己在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乃至见到母亲的墓地的时候,心情该是怎样的悲痛,或许比当时父亲离开的时候会更加的难过伤心。
毕竟是他最亲最亲的人,在这一方面上来讲,母亲和兄长对于他的意义是不同的,或许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
兄弟姐妹血脉相连是不假,但是父母带来的感觉和兄弟姐妹带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曾觉得自己可能会悲痛万分。
但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幻想当中的场景和实际情况,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