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之鉴实在太多太多,赵徽鸾的话里是深深的担忧。
她搁在膝上的手,一下又一下用力抠着指腹,似乎如此能分散她心头的焦虑。
容谙握上她的手,免她自伤,望着小姑娘眼中浓密的忧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殿下,臣知道的。”
“远有先秦时的商鞅,死于车裂;大秦名相李斯,亡于腰斩,夷三族;汉臣主父偃行推恩令,卒于武帝族诛,平众怒;近有大宋王相公罢相归隐,身后名节不保。兴败成亡之际,总该要有人付出代价。”
赵徽鸾听着他耳熟的最后一句,嘟囔道:“容卿不愧是谢御史的门生。”
“当年你恩师罹难前曾与本宫说——有些事,总归是需要人去做的。哪怕知道前路是绝境,也总是要有人投石问路的。”
容谙恍然,继而笑道:“那殿下坚持开女子科举,不也如此吗?”
“那不一样,本宫是长公主,只要陛下不动本宫,天下人谁敢?”
赵徽鸾抬着下巴,跋扈极了。容谙摇头轻笑,眼神宠溺。
“殿下。”
容谙唤了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赵徽鸾的指节,口吻忽而变得严肃。
“自古行新政者,无一善终,然,臣想做一个例外。”
“臣会努力保全自身,以期大胤早日吏治清明,海晏河清。”
“更要紧的是,臣想娶殿下,臣……臣已经二十有三了。”
终于把那日吻殿下时未说完的话说出口了。
可他说到最后,眼睫垂了下来,言语间竟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赵徽鸾听着,有些像委屈。
琼林宴上,先帝以她年纪小,未许婚。
江南时容谙搭救落水的她,有了肌肤之亲,先帝宁许官位不许婚。
他二人便是从那时起,站在了对立面,从先帝久病之时的不和走到了如今一人掌权一人监政的局面。
先帝时期的容谙都不可为外戚,那眼下朝局动荡、民生凋敝之际,首辅容谙如何能娶监政长公主?
难怪乎容谙要委屈了。
赵徽鸾心头发软,抽出一只手摸上容谙的耳朵,揉了揉,安抚道:“容卿放心,本宫不嫌弃你老。”
“……”
容谙眉头微蹙,不敢置信地对上面前笑意盈盈的脸。
他眯了眯眼,问道:“那个南吕,什么年纪?”
这赵徽鸾哪敢回答啊?双唇紧抿,保持沉默,可她眼中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容谙酸溜溜抽回手,坐好,别开了眼。
“容卿?”
“容卿?”
连唤两声都不应,看来醋得很厉害。
赵徽鸾努力忍着笑,倾身过去在容谙唇上啄了口。
“不醋了,好不好?”
吃醋的某人轻轻抿了下唇,面上毫无波澜,但耳尖微红。
赵徽鸾又啄了他两口,见他依然不为所动。
“容谙你好小气。”
赵徽鸾皱着鼻子哼哼,刚要退回来,原本正襟危坐的容谙突然揽上她的腰,将人拉进怀里。
“分明是殿下诚意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