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婆子送来的是成人两个拳头大小的红玉宝石。
本地玉石偏糯,多用来打磨成戒面形状,充当头饰发饰中的几宝之一。光亮柔柔,很受一些性格内敛的妇人和刚及笄小姑娘的喜爱。
就连京城贵女,也专门让人寻本地的石头打磨,回去拿来当棋子野趣玩。
陈家送来的这一块,却是质地坚硬。又与翡翠不同,是介于软玉和翡翠之间的触感。夏日里,沁凉玉石入手,三姑娘觉得骨头都是冷的。
“这地方虽然偏远,可也没有连这个都无法料理的匠人。”说不困惑,是不可能的,“怎么偏偏送到这里了?”
红豆摊在椅子里,哼唧出声。扭头不肯看三姑娘,“我去街上买东西。”她以别扭姿态伸出手,等铜板入手,立马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还是跳脱了点。”三姑娘微微摇头,继续打量手中玉石。
这是用来做出嫁头面的。民间女子成婚,自然没有什么凤冠霞帔,以当朝的规矩,凤头龙首都是不能有的。
这陈家,虽然在当地城中有些门路。却不是当官的,只是富户。其他荣光也是没有。也就准备些寻常物件了。
三姑娘回忆片刻自家娘亲以前的陪嫁,决定要做三对簪钗,一副梳篦,一对耳铛,再加压头的金簪。
红宝配金。三姑娘不喜欢这样的配色,奈何世人多喜欢这样的浮华。
那便做吧。
红豆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姑娘对着油灯转动石头,正在熟记每一处细微痕迹。
玉石通体红色,其中又有颜色更深的红色絮状物。像是墨落入水中,直至坠落,带出丝丝缕缕痕迹,萦绕不散。
火光透过玉石,打在三姑娘脸上。如蒙了一层红布。
咚。
用干荷叶打包好的糕点,掉在地上。素来忍不了浪费粮食的红豆,直接踩了过去。
“姑娘,这桩生意不能接!”
“那些人说,这块石头不详。”
夏天雨水总是多了些,星辰已隐匿,天边轰鸣,雷光闪动。比雨先来的,是穿堂的风。
三姑娘依旧坐在二道门后的正堂里,坐堂大夫般端坐着。红豆快步跑过去,关上洞开的门窗,将风急雨骤挡在外面。
她笑,却比哭还难看。
“夜市上那些人说,陈家那块石头,来的蹊跷,所有碰到的人,都死于非命。就连……就连之前走的那个妇人,也在回去后暴毙了。”
红豆满心惊惶。她本不是个胆小的人,那些话本也没多放在心上,可回来见自家姑娘在打量的玉石,只觉得血色入眼,满耳哀嚎。
“这桩生意我们不接!我明天去给人洗衣服去,总能有饭吃的。”
三姑娘放下石头,打开灯罩,拨亮烛心。
轻声道:“给我带的饭菜呢?”
“什么时候了,姑娘还想这个!”
“我饿了啊,再说了——”三姑娘握着灯盏走到门边,笑盈盈看红豆。“言不可无信,既接下这桩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你家姑娘我,不信鬼神之说。看你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走吧,洗漱一下,我们出去吃。城中没有宵禁,这时候酒肆应该是开着的。”
红豆气急,“姑娘,人命关天!”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啊。”
暴雨疾风中,带着帷帽的三姑娘站在油纸伞下,探出手来。
“这场雨不错,明日不会燥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