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淳正有此意,立即点头表示知晓。
倒是高丽长公主王文姬坐在那里,看着徐三与那顾莫娘越来越明显的互动,却是相当不适应,找了个机会,便托称身体不舒服,提前离了场。
因为王文姬是萧菩贤女请来的,王妃便特意陪着她离开,顺便也就不再回到席中。
现场没了两位女宾,剩下的男人们自然不断地放开。在歌舞的间歇,反复起哄徐三与顾莫娘之间,甚至开始叫他们共吃交杯酒。
这顾莫娘却是半个身子都瘫软在徐三的身上,红着脸庞,更用鲜红的细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再用白晢的右手捏着一杯酒刚刚喝过一半的酒盏,送到徐三的唇边,巧笑盈盈,左手顺势勾住了徐三的脖子,嘴唇贴着他的耳边,距离近得似乎白洁的牙齿都会随时咬到耳垂,暖洋洋的呼吸之气,几乎尽数吹进了徐三的耳廓:“奴奴在南京就听得徐都总管的征战故事,心里面既是听得向往,又是扑腾扑腾地各种紧张呢!”
说来也是奇怪,顾莫娘好似非常能够控制她所说的话语的穿透力,不想让人听见的呢喃之语,便就只有徐三一人可听到,而像刚才的这些话,虽然语音低迷,但是却又让其他人都能听个仔细,纷纷都在取笑他俩。
宫十二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在今天晚上的这场宴席之上,真正考验他主公的,并非是已经离场之后的高丽长公主,而却是眼前的这个祸水红颜式的狐媚子。
但是,宫十二更清楚,不管是以他目前的半仙身份,还是以他此刻最多只能与徐副都总管之间搭讪说两句客套话的程度来看,他都无能为力,一切也就只能寄望于主公个人意志的坚定与把持。
原本的这场酒宴为了照顾徐三的酒量不高,并未过多劝酒,而以歌舞欣赏为主,但是最后,居然是顾莫娘喝得醉态可掬,两腮变得粉扑扑的,一双紧紧盯着徐三的眼睛都能滴出水来,最后一支舞蹈结束之后,便旋转着飘来,又一头栽倒在徐三的肩膀之处,嘴里娇软地说:“徐都总管,奴奴今天可以真的喝多了一点……不过奴奴还会一个醉舞,但就只能跳给都总管一个人看,这里的这些人,他们都不是好人……”
“唉呀!我看这是顾大家今晚只忙着跳舞,却没吃饱肚子,这次可是要想把徐都总管一口都要吃进了肚子里啊!”耶律淳本来在排除了徐三是那个秦刚的可能后,心情就比较舒畅,接下来他便是一心一意地想利用这顾莫娘的剩余价值来拉拢他,现在眼见得这两个人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更是顺水推舟地想要撮合安排。
大家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徐三却是站起来摇手道:“我没事,让郭啸送我回家就行!”
看着扶着徐三的郭啸等人在前面行走,耶律淳对旁边人作了手势,立刻便有伴舞的两名舞娘半抬半扶着顾莫娘上了徐三过来的马车,那边的郭啸看了看徐三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也不会反对这样的安排,一行人便就离开了王府。
徐三的都总管宅子,他本人以及顾莫娘都被刻意地送进了后院内室后,余人都退了出去。
只剩两人之后,此时他俩的脸上,除了难以散去的酒气与相应的红色之外,再也看不见一丝的醉意。在经历了不短的沉默之后,还是顾莫娘没在耐得住性子,先行开了口:“秦刚,你要真想隐姓埋名,也别改个徐姓嘛!谁还不知你秦徐之呢?”
徐三心头又是一动,从酒宴上这个顾莫娘在他的耳边轻声叫出“秦徐之”这个名字开始,他就立刻有了一个预感,这个顾莫娘是熟悉他过去的一个关键人物,而且并不知道他目前已经失去记忆的情况。所以他才决定随其安排,应承着将其带回住处,希望能够从单独相处中尽可能地寻找出答案。
所以,在听到对方又叫出“秦刚”之名字后,他便基本有了底:自己过去应该是姓秦名刚,而徐之正是表字,于是他淡淡一笑,反问道:“谁说我想隐姓埋名了呢?”
“秦刚你别以为我就是一个低贱无知的舞女,你从大宋挟持皇子赵茂叛逃而出,别人都道你是走投无路,但我却知道你想打的是什么主意!”顾莫娘冷笑着说道,“你说你不在乎身份暴露,可是跟你一起来的皇子就不怕被人知晓吗?”
徐三的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反应迅捷的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指的皇子赵茂应该就是此时还在上京的小王子金哥,虽然这些东西他一时无法判断真假,但此时带给他的冲击力依然是巨大的,好在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反复建设好了自己的心态,尚能做到此时的脸色平静如常,任是心中波涛汹涌,也毫无异色露出。
面对任何无法直接回答的问题,他一律以沉默以对,反而给了顾莫娘以高深莫测的感觉以及更大的压力。
“秦刚你要明白!”顾莫娘道,“这次越国王与王妃请我来东京,直接冲的对象就是你。所以若不是他们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宴请?我若是想从他们那里请功领赏,刚才在席间就直接叫破了你的身份!”
“不过你并没有啊!”徐三淡定地指出。
“那你得感谢这些年生活带给我的成长。否则就按当年你在沧州无情拒绝我的那天起,我就恨不得让你立即去死!”顾莫娘此时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常凶狠及怨毒的神色,再扫向此时一身契丹人常装的徐三身上时,却又迅速地退去,她扭着柔软的腰肢,慢慢地贴近过来,恢复成晚宴时的那般娇媚的模样,轻轻在徐三的耳边说道:
“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其实都可以用价值来计算。所以在眼下,到底是辽国东京道的副都总管徐三的价值大呢?还是不敢暴露行踪的大宋叛臣秦刚更有用呢?奴奴自然是分辨得极清楚的。更何况,如果要是论及咱俩之间的昔日之情,那年从京城回到高邮,的确是我先有负于你。可是后来你在沧州处死了奴家的丈夫,又拒绝了对奴家的援手。这也算是对奴的报复,所以平心而论,你我之间,不过已经就此扯平了!”
始终保持着微笑不语的徐三看似平静如常,其实此时他的心中,正飞速整理着今晚不断涌来的巨大信息量:
从目前来看,这个顾莫娘定是他之前的旧识,甚至之间最早还有过一段感情。她所提到的京城、高邮、沧州这几个地方,应该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汇地点。情,一定是有的;而且,她的丈夫居然是死在他的手上,所以仇,一定也是不可缺少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这个顾莫娘今天的打算与企图。
想到这里,徐三顺势一把托起了已经凑得很近的对方的下巴,用着极其暧昧的语调说道:“人么,自然都是要往前看,老是去纠缠那些个陈年烂芝麻谷子的事又有何益?某能有今天,就是因为能放得下过去。所以再回头谈什么扯不扯平的事情,倒是显得有些过于计较了吧?”
徐三的这一番话便是以攻为守,避开了在继续谈论过去事情中,防止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同时,这样也更加有利于引导对方说出下一步的真实目的与企图。
“不急不急,奴奴这次只是希望能与徐都总管达成一个共识——我们彼此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也有对方忌惮的实力。”顾莫娘却也不傻,她扭动起如蛇般的身躯,巧妙地滑出了徐三的手掌控制,转而便退出了两尺开外,“至于接下来我们如何合作,奴奴还有上头的人要作指示,咱们可以以后再慢慢来谈。”
“上头的人?”徐三立刻十分警觉,“南边的?”
“以后自然会知,此刻何必心急呢?”顾莫娘突然就咯咯地笑起来了,“不过倒是可以让你放宽心,方向猜反了哟!”
方向反了?难道是北边?北边会是什么人?
看着徐三若有所思的模样,顾莫娘却又凑近了一些:“不过你有没有想好,接下来的今晚……在你这里……该考虑考虑如何疼疼奴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