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是个直筒子的性子此事朝中人尽皆知,她虽也不是时时都轴的不转弯,却轴起来时,那必然一犟到底。
不过也正是因她耿直若此,丞相才不遗余力的举谏她统领廷尉府,不然在其他几位大臣看来,她的才能是不足以担此大任的。
自打廷尉亲接了此案后,整个廷尉府便像是叫野兔惹疯了的猎犬似的,恨不能将琢月城中每个角落都细细嗅遍,于是线索寻入银焰骑营中后未出七日,便在南城隐于喧嚣的巷中将那座藏着肖宁的宅子给搜了出来,而后还不等侯府作何反应,便已将人押入狱中开始审讯。
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宋仪便打点了狱中卒吏,叫肖家小妹入之探望了肖宁。
而后隔日,廷尉府便审得了口供,此中肖宁招供称,那日他于寅时引队巡逻,卯时归营途中看见了鬼鬼祟祟前往破坏溯渠的楚士绅。
见人闯入营中禁地,他自然厉声呵斥,然楚士绅非但不从押管,反倒执手中利斧欲袭击抗法,情急之下肖宁失手将其杀死,后因畏罪,遂将此事嫁祸于百里允容。
案定呈表上奏,花非若看着廷尉新呈上的结果仍然蹙眉难舒,然案查至此,便是丞相亦有劝言称不宜再深探下去,毕竟侯府之重,也实不宜就为一外来之臣便究根问底,届时坏了体面事小,若再激得另几位诸侯与女帝离心,那这事可就闹大了。
于是看过案表之后,花非若便也授意廷尉就此收手,既已查知杀人真凶,那便以此决案吧。
定罪后,肖宁即被判了斩首,定案后不过三日,人就被带去了刑场。
直至走上刑场之前,肖宁始终认罪,却在登上了刑台的最后一刻,看着刽子手扛起血淋淋的大刀向自己走来,这个年轻的少将才恍然明白自己死期已至,便在刑台上挣扎了起来,不断哀嚎着“小人有冤!”
而刑台之上,已再无伸冤的机会,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哀嚎终止。
阅罢陈述案情的奏表,花非若目光空落了片刻,终而还是执笔蘸了青墨,阅批了此本。
合起这本折子,花非若心情格外烦闷,然事已成定,他也只能让自己作罢了此事,任侯府自此事中隐去,暂留此体面。
朝后丞相寻常入清绪殿与女帝议事,然自案定之后,花非若的心情便久久低郁着,于是今日丞相入殿后,君臣二人相议不过片刻,花非若便以对弈为由,将丞相邀入后花园中寻常闲聊,而所议的却仍是此番御铸府之事。
“那被处决了的肖宁又是怎么个来头?据说先前还是襄南侯府外院之人?”
“襄南侯府郎侍众多,却即便如此,襄南侯仍时常留情于外,若逢格外中意的,便收之于外院。”
这么一说花非若便明白了。
不过这件事,襄南侯府为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倒也是挺卖力的,虽至今日就连花非若本人都已知晓那肖宁是她私养于外的情郎,却在廷尉寻至那处宅院时,究根源底也只翻出那宅子原为南岸云湘楼用以培养小郎的处所。
而肖宁被处决之后,其生母亦入京城为之诉冤,只道是这个年方十八的少年早已凭自身才能在皇属营中谋得军职,又岂会自陷淤泥入那柳楼栅里做人掌中玩物。
奈何罪实既定,这个少年终究还是被踏进了泥底,纵然他的生母来到京中哭断了肠,终了也只能接回他身首异处的残尸。
念及此,花非若更觉烦闷,便揉了揉眉心,问道:“肖宁之母现如何?安抚妥当了吗?”